装些什么,仗着手中的一枝笔,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一根鹅毛都可以讲成一只逃陟。
这一抬头,正眼看到来催她的人之后,金雅琳不知怎么的马上心一紧。
她怎么也解释不出自己此刻心中的感觉,只感到有一股气,一直的在她的响中凝聚,叫她喘不过气,有种要爆发出来的态势。
看到金雅琳奇特的表情,陈若男马上低头看看自己,不好意思的解释。
“有个意外”她伸伸舌头。“我是想给你一个好印象的,但是世事难料,这会儿只好这样子的出现在你面前,不过你可能会对我印象更深刻,是不是?”
金雅琳本能的一笑。
“这条裙子原本是非常好看的一条裙子。”陈若男有些惋惜地道。
金雅琳根本不在乎这条裙子,她在乎的是那种微妙的感觉,这女孩唤起了一些她已经珍藏在心中已久的感觉。而且她的眼睛金雅琳好像在她的脸上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女孩慧黠、聪颖、伶俐,即使衣服已经惨不忍睹,但她给人的气质还是那么的清新,叫人觉得好舒服,还有一种好温馨的感觉,叫她想起不由自主的想起她那个无缘的女儿。
“金小姐”陈若男没有把握的叫道,从她进来到现在,金雅琳还没有开口说过话。
“哦”金雅琳回过神。
“节目导播说”
“你要不要换掉身上的衣服?”金雅琳起身,忍不住亲切的走向她。
“我没有带衣服”若男无奈的摊摊手。
“我有一些便服,如果你不嫌老气”
“穿你的?”若男睁大眼睛。
“我知道有些人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但你一身湿衣服又脏了,穿在身上一定很别扭。我有牛仔裤、衬衫,我们的身材又差不多。”金雅琳从来不是一个多话的女人,但对这个女孩,她第一眼就有一见如故的感受,好像她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似的。
“你肯让我穿你的衣服?”若男喜出望外,她知道大明星通常都有一些自己的脾气和小毛病;再随和、再平易近人的大牌都有,但金雅琳
“我送你。”金雅琳大方的说。
“这-”
“去换吧!在更衣室里,你自己挑。”她知道这女孩一定很不舒服。“叫什么名字?”
“若男。”陈若男指指自己别在侧腰的名牌。“陈若男。”
“陈若男。”金雅琳的表情一变,又呆了,心中马上涌上五味杂陈的感受。一定是她敏感,天底下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她一定是被刚刚那记者弄昏了头,脑子有些短路。
点点头,陈若男马上往更衣室去,由于金雅琳是大牌,更衣室就在她专用的化妆室里,她并没有多加留意金雅琳的眼神。
金雅琳听着由更衣室里传来脱衣、穿衣的声音,她的情绪高低起伏,久久不能自已。
可能吗?
一会儿工夫,陈若男穿着条黑色的紧身牛仔裤,一件大花的毛衣出来,正巧是金雅琳平日最喜欢的打扮。如果换个发型,脸上的妆再修饰一下,那她活脱就是自己年轻时的摸样
金雅琳一阵的昏眩,她马上往身旁的椅子一坐,她不曾有过如此虚弱、无助的时候。
“金小姐”陈若男马上赶到她的身边。“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找医生?”
“我没事。”她对陈若男一笑。
“但你的脸色”
“工作太累了。”
陈若男不敢表现得太关心,怕金雅琳以为她是在巴结她、奉承她。没错,金雅琳是她的偶像,她最崇拜、最欣赏的人,但是她也不会像只会拍马屁的哈巴狗般,她做不来如此低级的事。
“你是新来的节目助理?”金雅琳拉着她坐下,和她闲聊着。
“嗯。”陈若男应道,不相信自己的好运,金大牌和她闲话家常呢!
“毕业了?”
“刚毕业。”
“你几岁?”
“二十二,快满二十三了。”
金雅琳不敢再问下去,她知道台北很小,但是
当年那个体重不足的早产儿真的活了下来?陈杰真的有那个钱和那个能力照颐一个不足月的孩子?
眼前
“你母亲”颤抖着声音,金雅琳勇敢的又问了出来。如果是她的女儿,她就要有勇气面对事实,她已经逃避二十几年了。
“死了。”
“死了?”金雅琳一个错愕的表情,难道是她弄错了?
是她的错觉?
“是的,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虽然不知道金雅琳为什和对她这么感兴趣,她还是一五一十的全说了。“也因为这样,家里没有一张妈妈的相片,甚至连结婚照都看不到一张。”
“那你不是早产儿?”金雅琳一颗心悬得高高的又问。
“我是我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由于出生时体重过重,才导致我妈难产。要剖腹已经太迟,白白的牺牲掉我母亲的一条命。”虽然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但想到母亲是因生她而死,总有些许的感伤。
说不出是遗憾还是放松,金雅琳的心中充斥着些许失望的情绪。到她这年纪了,对婚姻她早已不存希望,如果有个女儿在身边
“金小姐,你问这些是”若男不知道她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关心,还是特别的针对她。
“你就当闲聊好了。”尽管她和自己没有关系,金雅琳还是爱怜的口吻。
陈若男点点头。
“那你父亲是”
“陈”
“大牌啊!?导播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所有的人和机器都在等你,你就行行好。移移尊驾,有些人还要赶场呢!”说着,导播的箭头指向陈若男。“我是叫你来请金小姐,不是叫你来和她聊天的!”
“我”若男百口莫辩。
“不干她的事。”金雅琳护着陈苦男。“是我拉着她聊天的,我们这就去,顶多我向在场的来宾和工作人员说声对不起。”
“你怎么说都是!”导播没再追究。
“我们走吧!”很自然的,金雅琳挽着陈若男的手,好像一对认识已久,感情融洽的好朋友般。“很多事我慢慢的再教你,现在你从节目助理熬起,只要你有心、有兴趣,有天你可以走我的路”
走在她们身后的导播啧啧称奇,金雅琳平日待人是没什么架子,但是也没听说她会提携后进,这个陈若男啊走运了。
听了一个晚上有关金雅琳的话题,在若男去洗澡后,话题才告终止。而陈杰的眉头不是皱在一起,是根本就连在一块了。
吴慧萍是最懂陈杰心情的人!二十二年了,她由实习护士一直做到现在的护理长。不只是在医院里,她也照顾着出院以后的若男,看着她体重慢慢的增加,健康到可以抱出院,接着她又和陈杰一起照顾这个奇迹般成长、而且非常健康的女孩。
她知道所有的事,知道金小梅、知道陈杰的所有遭遇,更知道金雅琳就是金小梅,她们母女现在共事着。
但又有谁知道她的心情?
二十二年的付出,陈杰还是无法忘怀那个金小悔。陈杰当她是朋友,当她是恩人,就是没有想过让她当他的妻子,向她求婚。她由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转眼已是逼近中年的女人
她要再等多久?
她能等到吗?
陈杰是真的不懂她的心还是故意忽略她的感受?二十二年来,他没有一点表示。
或许是她傻。
或许是她执着。
但是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已经花了二十二年,她能在这时回头吗?
端了一杯浓茶给他,看着他饱经风霜的脸,她忍不住温柔的劝道:
“不会有事的!”
“纸是包不住火的。”陈杰喝了一口浓茶,心情无比的沉重。“真的是‘母女连心’吗?瞧若男把她当什么伟人、圣贤似的。”
“金小梅可能真的对若男很好。”吴慧萍中肯的说。
“好?”陈杰冷冷的表情。“二十二年来,她哪一天尽到了为人母的责任?她给过若男什么?她不配得到若男这么高的评价。不管她现在的成就怎么样,她还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但你仍然爱着她?”吴慧萍一针见血。
“慧萍”他急着想反驳。
“我说错了?”
“我不”
“不爱她了?”
陈杰知道自己无法否认这个事实。即使事隔二十二年,尽管当初小梅出了院,收拾了东西就走,走之前甚至没去看女儿一眼,他还是无法恨她;顶多有怨,但是他一点都不恨她。
吴慧萍明知如此,实在不必点破,这年头负心的男人满街是,但痴情、一生只爱一次的还是有。
“你现在担心你所编的谎话会被揭穿?”她不想再在情啊、爱啊的上面穷追猛打,于是换了个话题。
陈杰点点头。
“说不定”
“金小梅只要一问若男父亲是谁,那”
“就算她真的知道若男是她的女儿,但她敢承认吗?”
吴慧萍猜想道:“她现在是一个有着不错的事业的女人,还有条件极佳的追求者,而且有一天可能还会嫁入豪门,你想她会放弃现有的一切吗?”
陈杰一个冷漠的笑。的确,从小梅离开他之后,这二十二年之中,她一定是吃了不少苦,才换来有今天这洋的成就。她不会为了一个她原先就打算放弃的女儿而不要这眼前的一切。
“就算谎言被拆穿,若男也不会怪你的!”吴慧萍安慰他道。
“不会吗?”
“你含辛茹苦的把她养大,甚至为她保留了一个母亲的完好形象,她要怪你什么?”吴慧萍淡淡的一笑,若男是懂事的孩子。
“我终究是骗了她。”陈杰无法释怀。
“善意的欺骗。”
“若男她一直视金雅琳为偶像,如果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并没有死,而且一开始就不要她”
“陈杰,事情发生了再来操心好吗?”吴慧萍只能这么建议。
“平静了二十二年,现在”
“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同,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吴慧萍豁达的一笑。
看着吴慧萍,陈杰的心中感触良深,他从她是一个十九岁的实习护士时就认识她。二十二年来,她依然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男朋友、不提婚姻的事,默默的为他和若男付出了二十二年的青春
如果说她对他没有情、没有爱,那是骗人的。他看得出来,感觉得出来,要不是有一股足够的力量在支撑她,相信她早就投降、放弃了。但是她没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还是在他们的身边。
靶情不能勉强,他一直暗示着她,他明白的让她知道他爱的依然是那个抛夫弃女的金小梅
慧萍为什么还不死心?
她难道真要为他耗掉她一生的青春吗?
现在很难再找到如此痴情的女人。
“慧萍,你我”陈杰实在很难说出一些她想听的话。
“很多事你知、我知,我就不用再解释半天了。我从来也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不是吗?”她开始收拾客厅,非常认命的。
“但是我欠你”“你欠我什么?”她幽幽的一问,望着他。
“我欠你二十二年的付出,欠你二十二年的青春”他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的夜色,他没有勇气去正视她可能的反应。
“那你想怎么还我?”她的声音好哀怨。
陈杰不语。
“既然你没有能力偿还,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弥补我所流逝的青春,那就不必再提,就当没有这回事。”她半是气话,半是真话。“我打一开始就没有想得到什么。若男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就是我最好的安慰。”
他回转身,眼中满是感激的看她,这样的一个好女人,他实在
“陈杰,我知道你不想改变现状,我也不想,让我们就继续这么下去吧,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金小梅想要回这一切。”
“她没有资格。”陈杰愤怒的表情。“她凭什么来要回这一切?”
虽然陈杰是一脸的怒容,但是吴慧萍知道,只要金小梅开口要回来,陈杰就不会拒她于门外。有些女人就是有这种魔力,有些男人就是逃不过,而她自己她想她始终注定是个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