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忽不定。
“你”她艰难地思索头脑中的话语。
你在说什么?她要问,可为什么说不出来呢?
“你绝对不会有好结果。”赞采兰英气的脸上有些扭曲。她爱了王这么久,绝对不会将他拱手让给这个狡诈多端的女人,
“我爱你。”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永远站在我身边支持我、陪伴我,永远不离开我。”
“我们的爱可以跨越一切。”
“你是我的家人。”
“我会尽我所有保护你。”
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铺天盖地。
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肩膀承受不住地下垂。耳边一直响着帝车的声音,甚至赞采兰什么时候走的也没有发觉。
她的头脑中混乱成一团。
“主子?”花柔担心地蹲下身看她,她脸色苍白得吓人“主子,我们回去吧。”
“主子,赞采兰小姐”
“是真的吗?”玉阡萝直直地望向雨润,双眼清亮见底“她说的话是真的吗?”
“”雨润不知所措“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您不要问我!”
这时候她多希望听到否认的答案啊,可偏偏不是。
泪水不自觉地流下,甚至她自己也没有发觉“你们先回去吧,我要一个人待会儿。”玉阡萝声音空空地道。
“您不要这样。”雨润扁起嘴,她该不会又是说错话了吧?“如果王要找您”
花柔向她使个眼色。她连忙止住话。
“那么,我们在远处等您。”花柔拉着雨润离开。
“姐姐,会不会有事啊?”她从来没见过主子那么苍白的脸。
花柔深深叹口气“希望没事吧。”
难办啊,这件事应不应该向天关将军察告呢?
“姐姐,我们就在这儿吧。”花柔雨润在林yīn道的另一端停住。
“姐姐,你说赞采兰真的可以把主子赶出宫吗?”看她那嚣张的模样,她宁愿玉阡萝做王后。玉阡萝待人和蔼,心地也很好,还知道关心人。比那个一天拉长着脸的赞采兰不知道好过多少倍。
花柔瞟她一眼“这种事怎么好说,一切要看王的意思呗。”
“可王对主子很好啊。”
“王对赞采兰也不错,有好东西都记着她。”
“王的心思,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懂。”
“呃,姐姐,怎么突然起雾了?”不是她眼花吧,光天白日的。
烈日当空,阳光普照。
玉阡萝颓然跌坐地面,姣好的面容凄然。翠眉微颦,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略显无神,目光飘忽,素日粉润的唇也变得青白。
是他杀死她。那个对她百般温柔、百依百顺,时而深沉如大海,时而开怀大笑像个孩童般的男人,那个她深爱的、却满口谎言的男人杀了她!
她嗤笑。在这个世界究竟能相信谁呢?
淡淡的,薄雾起。
她有些奇怪地望望四周。这里的气候变得这么快吗?刚刚还是阳光充足,现在就已经起雾?
脚步声。她听到了。
绣着一朵白色荆棘花的黑色衣摆出现在她面前。
她冷淡地抬头“你这一次又要告诉我什么?”
太阶垂头望着她冰冷的眼睛“赞采兰对你说的话我已经知道了。”刚刚在附近他已经听到。
“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吗?”不管他带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她都没兴趣要知道。
心脏为什么这么痛呢?
“王已经决定娶您为王后。”即使北落一再反对,王还是一并否决了。
“这是你希望的?”她仍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是。”他坦诚。
她的视线飘忽“可是对于我来,说,这又代表了什么?”
她的心里实在太乱了。如果她一个人关在黑黑的房间想上一阵,也许会想明白、理顺一些事。可是现在,她没有办法。太混乱了,她的头像炸开一样,心里也是,痛得要命。
“您不可以动摇。”
因为她是羽国的光明?“你究竟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和”光是念出名字她就已经心痛得不行“要和帝车作对呢?你不是什么四大臣之一吗?天朝除了他,势力最强大的四个人之一?”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白色的荆棘花轻轻波动“因为我想要羽国和简玉国的人一样,过上平等的生活。”
玉阡萝没听懂似的仰望着他。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雾气的潮湿味道。心啊,还是好痛。
“这是只有您才有可能做到的事。”他,无能为力。
“我”喉咙有一股甜甜的东西涌上来。
“您还好吗?”太阶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连忙蹲下身。
“噗。”
鲜血喷涌而出,顺着嘴角流下。
“玉阡萝!”
模糊中,她看见一双细长紧张的眸子。
“这一天终于到了。”
汩水河岸边一男一女对峙而立。汩水河平静的水面泛起血红的波澜。
周遭战况激烈,哀鸿遍野。
“今天是我们一决生死的时刻。”帝车白衣飘然,黝黑的眸子沉重地注视着面前身着火红战衣的女子。手持的利剑在水光的反射下放着诡异的光。
那天,经过多少年她也不会忘记。他的白衣是那么耀眼,混着飞扬的发丝昂然而立。那也是头一次她见到了和那白衣完全相反的他眼中的肃杀。
“我们”握着长剑的手摸紧,青筋微露。
“我,即使是死了,也会为我的国家而战!”她坚决地道。
十年一战,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不慎误中埋伏是她一时大意,着了他们的道。但是输给他,她心服。他是位值得尊敬的敌人。只是,她的国家,大概保不住了。
她双手在胸前画一个圆圈,腾腾紫气中窜出一把三尺长的极细却坚韧无比的敛云宝剑到她手上。
执剑的手渐渐托起,周遭的空气骤然冻结。
红衣飘荡,宛若风中熊熊烈火,无言中透着烧毁一切的气势。
“开始吧。”
再没多说一句话,两人激战到一起。一白一红两条身影纵横交错,寒光逼人。
夕阳西下,映得汩水河一片血红。风吹树叶,竟响起阵阵哀鸣。
倏地,她淡淡一笑,笑得那般坦然。或许,这是注定的结果可是她的国家,她的人民,她深爱的父亲,对不起了
她坦然,可是她的心为什么那么痛?四分五裂,万箭钻心地痛。对面的男人,那深邃的眸子她好想抚平那抹沉痛。
“玉阡萝”帝车眉头紧皱,眼中有滴晶莹闪现。
她踉跄,鲜红的血自胸口喷涌而出。
再次回首水光潋滟的汩水河。无论周遭怎样惨烈悲伤,它永远超然事外,无动于衷。
“黄黄的落叶飘飘,到我的肩膀,母亲要我抚平,我却将它收藏。长大后的人啊,怎么会懂得它的忧伤”
这种时候她竟想起一首小时候时常唱的一首歌谣,她自嘲地一笑。
可是那个时候是多么幸福啊,无忧无虑,呼吸着自由自在的空气,不必理会世间的纷纷扰扰,不必将心中最悲哀的爱掩藏。
她止不住身体的失重,一晃,倒在帝车冰冷的胸膛上。
记忆中温暖的胸膛不知何时竟变得如此冰冷。
帝车紧紧抱着她,双手不觉间染成血红“玉阡萝”
一滴清泪滴在她没有血色的脸上。
他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此时说些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发丝飞扬,飘舞在她如玉的脸上,隐约遮住两行清泪。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涌现无限情意。
“你终究还是胜过我了。”她的声音轻若浮尘。换作是她,不知下不下得了手。
泪水滴落在她眼中,顺着眼色滑落。
贝起一抹凄凉的笑,玉阡萝缓缓闭上眼睛。
她的爱,再见了。
冷风中他拥着她,衣袂纠结,随风飞扬。
“黄黄的落叶飘飘,到我的肩膀,母亲要我抚平,我却将它收藏。长大后的人啊,怎么会懂得它的忧伤”
玉阡萝躺在幺凤宫湿凉的硬石地上,口中轻轻地哼唱小时最喜欢的一首歌。
她的生命中没有母亲的出现,她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这首童谣也是抚育她长大的阿么娘教她的。阿么娘的头发有到脚底那么长,唱歌很好听,听她的歌声像是聆听天的鸣奏,令人心旷神怡。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每每望着她的时候都是露出最温柔的笑。可是她并没有陪伴她更多的时间,只短短地不到十年的光景,阿么娘就像蒸发掉一样,自那没有月光的夜晚之后,便再没有出现。
案亲说,她跟心爱的人走了。去了哪里,他却没有说。
案亲她一直是相信他的。父亲没有儿子,她便习文修武,精研法术,努力成为让他骄傲的孩子。
她是在父亲的期望与教诲中成长的。
他教会她,爱国家要胜于爱任何东西,包括自己,包括爱情。
帝车,她最爱的人,他们相识在位于两国之间的莫知山。那里最有名的是山中每一样生物都会唱歌。
夏日炎炎,清水边一声低沉的呼唤从此牵出一段纠缠不断的情缘。
如果早知他是简玉国未来的国君,她不会允许自己爱上他。
他们忘我地在青山绿水间流连,用彼此开心的笑声染遍林间直到战争开始的那一刻。
那一刻,如雷击顶。
他竟要求她随他回简玉国,成就美好的姻缘!
最终,他们在莫知山分开,却在战场上相遇。
战场上他们彼此遥望,相互厮杀,可是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强烈渴望。
十年一战,心神俱疲。
她的成功与失败关系到整个国家的命运,不容有失。拼着伤痕累累的心,她一直走下去,坚持战斗,死去的朋友和亲人的声音一刻不停地鞭策她,将她逼得更紧。
可是,她还是输了,输得彻底。
帝车的剑刺穿她的胸膛时,她只觉一凉,痛彻心扉的感觉向四肢百骸火速蔓延。
不是伤痛,是心痛。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承受一切,结果到他的剑穿过胸膛时,她才清楚地知道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坚强。
回忆在眼前飞快地旋转,最后停在胸膛里尖利无比的剑。伴着无穷无尽黑暗的是痛彻心扉的伤。
滴入眼中的他的泪仿佛火焰般灼热,烧痛她的双眼。
身下的冰冷浸泡在周围,幺凤宫的窗纱被风吹得飘动。
她疲惫地叹息,原来并不是所有失而复得的东西都是令人高兴的。
“黄黄的落叶飘飘,到我的肩膀,母亲要我抚平”
声音缥缈,仿若空中净白色的浮云。
“帝车,我都想起来了。”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记忆终归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