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最盛大的婚礼!”四大随从欢快应允,用力拍着胸脯。
“对了,得准备千桌素宴,我要所有百姓来喝喜酒”
“等等!”曲复用力甩头,再吸一口气力图清醒。“石伯乐,你要娶我家柔儿?给她当少夫人?”
“是啊,就是我石伯乐的夫人。”石伯乐洋洋自得地道。
“相公,婚姻不能拿来玩的。”曲柔低下头,她什么都可以跟他玩,但这次绝对不行,她说着说着声音也颤动了。“婚约是一种承诺”
“我懂,婚约是一辈子的承诺。”
“你什么时候懂的?”曲柔心悸不已,眼眸闪动泪光。
“你还道我没眼睛可看、没耳朵可听吗?”来到这人间,他看得可多了,街上不时走过迎亲的队伍,更别说他常收到喜帖跟他讨红包了。
在姑儿山的三百年里,他孤独惯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当上新郎倌,那似乎是一件遥不可及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然而在江汉城,他有柔儿为伴,他眷恋着她的温柔,欢快着她的笑语,而柔儿的娇颜也因他的拥抱而更加美丽,这种两人互相依存的亲密感令他十分心动。
他好想永永远远留住这份感觉。
心意既定,他又笑道;“大家都是这样的呀!喜欢一个姑娘,舍不得离开她,就将她娶回家当老婆,不是吗?”
“可是你”大神仙,你不是该走了吗?
“我不走了,走不掉呀。”石伯乐指向江边的码头工事,再缓缓地指向江汉城,那儿还有他庞大的石家家产。“我答应过‘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爹娘,也要守住石家产业,偏偏我以前做过太多坏事,捅的漏子也不少,如果不一一补好,跟往来商家重修善缘,真的是富不过十年。”
“那也不用你来承担,那又不是你的过错。”
“既然当了石伯乐,我就是石伯乐,自己做错自己担,自己的道路自己开,我这个石伯乐活下来了,一定得认真把石伯乐好好活下去。”
“你不属于这里,你有更好的去处。”
“这里有柔儿,这里就是最好的去处。”
“呜”曲柔泪如泉涌,这么肉麻的话就这样当众说了出来?
“柔儿,不哭。”他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是我带你进石家,我就得负责到底。好险,如果今天不是大哥提醒,我都忘记你在石家受委屈了。没关系,我很快就会给我最喜欢的柔儿一个名分了。嘿嘿,大家听着了,曲柔将是我石伯乐的妻子喽!”他语声扬起,正式宣布他们的婚约。
龙虎狮豹红着眼眶拍手,虽然他们听不懂少爷少奶奶的奇怪对话,但仍是欢欣鼓舞地道;“少爷终于要娶少奶奶了!”
“少爷万岁!少奶奶万岁!”码头众人亦是欢声雷动。
“石伯乐,你”第一回看到小两口的亲密举动,曲复傻了眼,还是无法相信地道;“我妹妹太单纯,竟让你给拐了。”
“不,是柔儿拐走我的心。”石伯乐笑眯眯地道;“她晚上会帮我盖被子,说故事给我听,闻起来又香香的”
“别说了啦!”这种“闺房情事”也说出来让人知道!曲柔满脸通红,一扭身就跑走。
“柔儿,去哪里?我也去!”石伯乐急急地黏了上去。
“少爷不能一刻没有少奶奶呀。”石大龙笑着向曲复补充说明。
纵然事不关己,裴迁仍为这对新人逸出了祝福的微笑。
江边喜气洋洋,唯独杨西坡垮着快要馊掉的臭脸,忿恨不平地道;“不行!我去告诉老爷夫人,不能再让少爷这样二忌孤行了。”
杨西坡的抗议当然无效,即使石鉅象和石夫人再怎么不喜欢曲柔,可只消石伯乐绝食一餐,心疼爱儿的爹娘马上点头答应婚事。
坐在树下,清风拂面,曲柔闭起眼睛,享受午后的悠闲时光。
“唉,我们没希望了。”林子外头小径传来小珠的声音,语气显得亢奋,一点也没有失望的情绪。“这倒好,反正本来就不可能当小妾,不如各自去当个管事奶奶,还可以独当一面呢。”
“小珠你好不害臊,你爱大龙,自去嫁他,别拉我们下水。”
“咦!小娥你上回不也跑去陪大虎整理古董吗?你别跟我说你不喜欢他喔。”
“你乱扯!我知道的是小姬喜欢大豹,库房没窗子,里头闷热,每回大豹进去清点银子,她就捧条凉巾子在外头等他,我都看到了。”
“怎么扯到我了?还说呢,大狮晚上常常跑来找小暑,两个跑出去偷偷亲嘴,以为我们不知道呀。”
“我捏了你的嘴!哎呀呀!你倒先捏我了!”
四个丫头互相嬉闹,彼此取笑,言语间洋溢着羞怯和甜蜜,笑声渐去渐远,花儿轻轻摆动,仿佛是感染了这幸福的氛围,翩然起舞。
曲柔也跟着她们笑了。这一切真好!她不安定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四大随从和四大丫环也有了归宿,以后生了孩子,一定会抱娃娃来给她这个少奶奶瞧
她的心突然一凉,马上张开眼睛,眼前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美艳的红衣女子,正俏生生地勾起嘴角,朝她微笑。
“大姐!”她吓了一跳,赶忙站了起来。
“你还是唤我胡姑娘或是胡大姐吧。”胡灵灵收起笑意,眸光倏忽变得冰冷无比,语气也是令人不寒而栗。“我家小弟呢?”
“刚吃完午饭,他在陪他爹娘说话,待会儿才过来。”
“这就是了。”胡灵灵说笑就笑,还笑得柔媚动人,令姑娘见了也不禁心折。“当媳妇的要得到婆婆的欢心,不容易呀,石家二老一直不喜欢你,你有自知之明吧?”
曲柔知她是比石伯乐道行更高的狐仙,又见她始终待自己不是很友善,言谈之间不免戒慎恐惧。
“我知道。既然是相公的父母,我还是会孝顺他们的。”
“你们两个实在很奇怪,又不是自己的爹娘,还巴在这里不走?”
“大姐,相公他担下了石伯乐的身分,就得好好做这个人;我以前虽然很气那个石伯乐,可是人死为大,而且我和相公也因他而在一起,所以我是直丫心感谢他,每天祈求上苍帮他找到一个好人家投胎,更愿意将他爹娘当作我真正的公婆一样孝顺。”
“哼,那个石伯乐的福气忒大!不投到好人家也难喽。”胡灵灵懒得再说,直接问道;“所以你打算嫁给我家小弟了?”
“是的。”
“你有想过吗?跟狐狸成亲可是会生一窝小狐狸。”
“不会的。”曲柔红了脸,慌忙摇头道;“相公说他说不会的,我们还是会生正常的娃娃”
“可是人仙不同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这道理你懂吧?”
“我懂。”
“他是仙,只要持续修炼,就可长生不老,而你只有短短数十年的寿命,有一天你会死,而他将孤独活下去你知道他那个性,就是有一种说不动的固执,喜欢你就喜欢走了,什么都不管了;一旦你死去,你猜得到会发生什么事吗?”胡灵灵语气极为严肃。
“他会很难过、会伤心,还说要跟我去”曲柔心头一疼,竟像死的不是自己,而是相公。
“没错,你去轮回,然后他会找到你,再等你十八年;过了几十年,你又死了,他又一次寻你,如此一世又一世,别人看来可能是很执着的爱情,可你舍得他这样寻你、等你、一次又一次看你死去吗?”
“不”曲柔的心脏已经绞得好痛好痛,她怎忍心个性单纯的他陷入这无穷的回旋里饱受折磨呢?
“这些都不重要。”胡灵灵淡淡地道;“若他有本事一世世等你、找你,这表示他还持续修炼仙法,最后终将开悟,不再留恋你;糟糕的是他荒废仙道,到了最后,仙不仙,人不人,狐不狐,本来就不载入生死簿,更不存于天界,运气好的话,或许还可以留个精魄飘荡山野,再花个几百年修个树精还是石头精,但要成仙就难了;万一运气差的话,魂飞魄散,什么都不留下来。”
魂飞魄散!曲柔听到最后,已是全身僵冷,一颗心痛得快爆裂了。
胡灵灵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故意说这些话恐吓你,可这是我们修仙道应有的认知,偏生小弟他太小,心性顽皮,老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对了,你知道小弟他多大年纪吗?”
曲柔咬着下唇,战战兢兢地道;“他说他三百岁了。如果是这个石伯乐,是二十岁。”
“不,他只有一个月大。”
“不可能!一个月还只是个小婴儿”曲柔突然明白了,小狐狸身形这么小巧,还有他身上老有一股憨奶味
原来呀原来呀,他是个婴儿啊。
胡灵灵跌入了回忆里。“那一天,他的爹娘掉进了猎人挖好的陷阱里,被竹刺穿身而过,一时还不死,十分痛苦,一直呻吟;他也掉下去了,但因为太小,反而掉在竹刺缝隙中没有受伤。他很害怕,眼睁睁看着爹娘试凄,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不断哭泣;到了晚上,开始打雷下雨,他爹娘也不动了,他困在陷阱里更加恐惧,哭得十分凄惨。我听到他的哭声,就将他救起,认他当我的小弟,从此让他跟着我修仙道。”
“原来如此,他怕打雷”曲柔泪流满面,着实为这只孤独无依的小狐狸心疼。
“他怕打雷?”胡灵灵倒是很诧异。“三百年前我已抹掉他那晚的恐惧记忆了,他完全没有印象,怎么还会怕打雷呢?”
“他怕的!他一打雷就会现出原形,大姐你不知道吗?”
“当神仙怎能怕打雷,小弟的道行果然不行。”
“大姐你了解他吗?”曲柔哽咽道;“他是神仙,可他也爱跟爹娘撒娇,喜欢凑热闹,也喜欢找人跟他玩耍,他其实很怕孤独的,只是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只以为他孩子气、爱玩”
“我怎会不知道!我养他三百年了。”胡灵灵不太高兴地道;“小弟他爱玩无所谓,可就是不能对人间世事放进感情。”
“为什么当神仙的就不能有感情?”
“我刚刚都跟你说过了,当他投下了感情,就是注定他的毁灭!”胡灵灵忧忿道;“更何况他从悬崖边上救起了你,已经违逆天道,要不是我到阎王面前说好说歹,才将这事压了下来,他早就被天界剔除,永不得成仙。这些事情你能明白吗?”
天!曲柔用力咬住手指指节,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那些仙呀鬼呀的事情她怎能明白?她又怎有能力去违背和改变呢?
胡灵灵摇头轻叹道;“我应该抹掉你的记忆,让你忘了他,那你自然就会离开他。不过这样一来,小弟就会知道是我搞鬼,又会把你的记忆抓回来,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请你自己离开他吧。”
“他他会难过的”
“长痛不如短痛,你不要他,他就会死心,自会回去姑儿山,重新静下心来修炼。”胡灵灵加重语气道;“这、是、为、他、好。”
曲柔抑制不住滔滔流出的泪水。“大姐,为什么神仙不是助人的吗?为什么你要拆散姻缘”
“我都说这么多了,你还不明白吗?”
她是明白呀!只要认真祈求,心诚则灵,神仙会做好事,帮助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一旦神仙成了有情人,那么事情就变得难以控制了。
神仙应当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冷眼旁观世情,不掺和自己的情绪,修身修心修德,度己度众生,以期朝更高的境界迈进。
是这样吧?她想的对不对?曲柔含泪望向眼前的红衣女子。
胡灵灵朝她点点头。
曲柔掩面痛哭。大姐果然法力高强,看得出她在想什么,这才是真正的神仙!而石伯乐总是傻呼呼的,从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这不就是凡人的性情吗?因为彼此的猜不透和想象,给予了为对方着想的空间,这才有了体贴、有了关怀、有了互相依存的需求。
不可能了!她含泪望着空无一人的林子,方才那一抹艳红仍留存眼帘,就像四处漫流的鲜血,缓缓地染红了她的心。
夏日的午后变得幽暗,山雨欲来,风满楼;她抱紧双臂,觉得好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