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纸片碎不成样,韩聿柔再也无法将之撕碎时,就用力拿捏在小小的手心里,不肯再被上头写的事伤害,然而这样于事无补,她已然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伤痕累累的自己了
“柔。”
那熟悉的男声突破了韩聿柔乱烘烘的脑袋,直达她的心窝,洒下一大片似水柔情。
她惶惑不已的心霎时像是找到了方向,模糊一片的视界里,唯有邵司衡是清楚的。
“柔,没事了。”邵司衡在她耳边轻轻的、亲密的说。
“为什么”韩聿柔的手一松,纸片像雪花一样散落地上,她眨了眨眼,泪水像珍珠一般滚落脸颊,滴在邵司衡搭在她肩上的手背。
邵司衡沉默的将她拥入怀中,目光凌厉的扫过围观的人们,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赶紧别开头,有的假装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做先走了,有的则是尴尬的呆了半晌才僵硬的转身离开。
他将韩聿柔扶起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替她理好教泪水沾湿的头发,捧着她的脸,拇指拭去她不停滑出眼眶的泪,直到他的手沾满了她的泪,他仍是温柔不已的拭着。
韩聿柔哭累了,倚着邵司衡,神智教黑暗占据。
有人在争吵。
剧烈的争吵。
自熟睡转至浅眠的韩聿柔听见有人在争吵的声音,但她还在挣扎着不想醒过来,想放任思绪沉入梦乡中,即使争吵声大如打雷,她仍是不想醒来,但是争吵声持续的大声放送,她再怎么想继续赖床,也赖不下去了。
她微微睁开眼,呆滞涣散的眼眸倒映着日光灯的光晕,一时之间,她有一种自己已经死掉的错觉,但那入鼻的消毒葯水味让她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于医院。
一旦理解到自己身在何处,早上历经过的一切回忆便全都回归脑海。
争吵声仍在。
吸引了韩聿柔的注意,她侧耳倾听。
“我早就说过我不可能吞下这口气的,上星期我也警告过你了,是你逼我的!”
是个女的,声音颇为耳熟,但是她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你自己犯贱,还怪别人让你变贱,这有逻辑吗?”邵司衡的声音仍旧冷酷,吐出的话语仍然是极具讽刺意味。
“这本来就是你逼我的!谁教你为了她跟我分手,我才不可能输给那种女人,那种不自爱的女人,哪一点值得你爱?”那女的快要抓狂了,高跟鞋的鞋跟敲打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她连脚趾头都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邵司衡的语气充满不耐烦“你满意了吗?”
“不满意!我自认没有人比我更爱你,衡!”女子开始哭泣“我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邵家主家主子妻子的位置只有我能坐,只有我有能力坐,从小到大,我所受的一切训练都是为了配得上你,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平民女子就抹杀了我的一切?!”
啊!韩聿柔想起来了,女子是一个月前与邵司衡在医院门口吵架分手的那人,好像叫对了,蔡芳雯!
她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与方才的对话一核对,才发现原来自己老早就成了蔡芳雯复仇的箭靶。
懊说自己无辜吗?韩聿柔心想着,自问。
不,不无辜。她自答。因为她与邵司衡真的在一起了。
“如果你真的有主家夫人的风范,不会连准时也做不到,更何况这桩婚约我已经回绝了。”
婚约?听到关键字,韩聿柔整个人清醒了。
“那是你单方面的拒绝,家中的长辈可没有正式说过。”蔡芳雯委屈的说:“迟到是我不对,我已经反省一个月了,你不能回到我身边吗?衡,如果你回绝婚约,为什么还要试着跟我交往?那不是代表你对我也有一点感情吗?”
“与你交往是碍于长辈的决定,并不是我自愿的,但事实证明,我们还是不适合。”
“不,我可以改,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改,只要你跟我在一起”蔡芳雯没了自尊,恳求着邵司衡,只希望得到他一个凝睇。
韩聿柔直到胸口传来闷痛的感觉,才发现自己屏着呼吸等待邵司衡接话。
“不可能!我决定我未来的妻子只有一个女人能够担当,她就是韩聿柔。”邵司衡断然的回绝。
衡韩聿柔感到鼻酸,不停的无声呼唤着这个深烙在心底的名字,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旦觉知到感情的存在,其后的汹涌澎湃是怎么也阻挡不了的。
她也从来不知道,原来被疼惜的感觉是如此的温馨,但是这样的疼惜与爱怜来得太晚、太迟了
韩聿柔在得知蔡芳雯与邵司衡的关系后,便清楚的明白,最后退让的人一定是自己。
毕竟蔡小姐不像她,有二十年的债务要偿还
“哼哈哈哈哈”蔡芳雯带着哭腔的笑声回绕在病房里,久久不散“她一个卡奴,又是平民,如何掌握整个邵家主家?你太看得起她了。”
“我相信她有足够的韧性。”
“但是你有问过她吗?你有将自己真正的身分跟她说吗?”
邵司衡沉默了。
真实身分韩聿柔的心教这四个字重重的捶打了下,随之引出的是恐惧。
“我猜没有,是吧?”
“不用你管。”邵司衡简短的说。
“衡,你不是你的兄弟,你没有自由的。”蔡芳雯近乎怜悯的说“在那个象牙塔里,能够伴着你的,只有孤独,跟我。”
“我不会承认这个婚约的。”
“我会等你的。”蔡芳雯丢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后便离去。
邵司衡那张毫无表情的俊颜难得的布满苦恼,一转头,正好迎上韩聿柔的视线,来不及掩饰的狼狈就这么赤裸裸的呈现在她的面前。
但是只有一下子,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眸底的狼狈与苦恼抹去,扬起一抹微笑,柔化了他的五官。
“醒了?”
“嗯。”韩聿柔着迷的望着邵司衡,眼眸随着他的移动而转移。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邵司衡坐在床沿,握住她微凉的手,另一手抚着她的发,捏了捏她的脸颊。
韩聿柔摇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想喝水吗?”
她再次摇头,盯着邵司衡,欲言又止。
邵司衡凝望着她,了然于心“你想问什么?”
“你不想问我吗?”韩聿柔反问,她指的是自己是卡奴的事。
“那不重要。”邵司衡冷冷的说:“我知道你的困境,但我不认为我对你伸出援手,你会开心。”
韩聿柔苦笑“这是我自己愿意背的,即使我跟你交往,也不能要求你什么,不是吗?”
他们两人都明白,真正交心的时间太短,他们都浪费太多时间了,好不容易明白了彼此的心,接踵而来的事件却足以毁灭他们之间尚不稳固的感情基础。
“只要你开口,我就有办法。”邵司衡不是不知道韩聿柔负债累累,也不是不想帮忙,但是她的自尊心奇高,若是他出手帮忙了,他们肯定不会在一起。
所以他宁可看着韩聿柔吃苦当吃补,在一旁心疼,只能帮些无足轻重的小忙。
“你只是一个医生,我必须偿还的债,不是一个医生负担得起的。”韩聿柔与家人为了这笔庞大的债务,已经没有来往了,她背负了太多家人留下的债,这笔二十年的债,已经是她最后的极限了。
她的未来没有光明,不能害了邵司衡。
邵司衡一笑,保持沉默,等着韩聿柔说下去。
“何况你还有未婚妻要照顾,不是吗?”她含泪笑说。
邵司衡眼眸里的柔情与暖意刹那间全数冻结。
“这就是你的回应?”
“我感激你过去几天给我的,这样就够了。”韩聿柔眨了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努力的挤出微笑,想在邵司衡心中留下最完美的形象。“我怕了,万一你的未婚妻再把我的祖宗八代都挖出来,我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承受”
邵司衡冷冷的望着韩聿柔。
“所以趁我们之间还没有什么”韩聿柔轻咳一下“我今天晚上会搬出去。”
“去找那个叫书年的朋友吗?”邵司衡的声音冷得教人不寒而栗。
“嗯。”韩聿柔低头,把手抽回来,紧握成拳。
“你连试都不试一下?”邵司衡的声音微微发颤,怀抱着强烈的情感冲击着韩聿柔的心,让她痛得无法呼吸。
“怎么试?我跟你本来就不相配了龙交龙,凤交凤,我这只小麻雀是不可能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的放过我吧!”韩聿柔不知道自己这些话是怎么说出口的,但是她知道她要的效果达到了。
邵司衡起身,大步离去。
门关上的瞬间,韩聿柔强忍的泪水马上夺眶而出。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分开,会是长达两年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