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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卡地摩停住脚步“他死在这里,他属于这里!运回去尸体会腐烂,至少我们让他瞑目。”
“去***!”那骑士不顾一切喊起来“我不怕臭,至少让他埋在我们人类的土壤。”
“这里就是我们的土壤!”卡地摩一把揪住失态的部下,指着那座破落的城寨“你听清楚,从今天起这里就是边境!这里会变成城堡!而城堡的名字,还有方圆五百里的沙漠,都叫法拉,去给我标在地图上!法拉城,法拉沙漠,法拉!法拉!”
夕阳映照下,最后传来一声沙丘野人的惨叫,法拉的夜幕降临,渐渐有灯火亮起,祭祀的祈祷声仿佛沙漠的呢喃。
“不想听到”
“好冷”即使裹着两件披风,米蕾尼娅还是觉得冷。她的嘴唇发紫,她没有告诉别人,她这么虚弱是因为她已经发烧好几天了,战斗时强行使用魔法消耗了她的体力,加重了她的病情。她用技巧让年特无法察觉,但是现在年特终于还是发觉了。
“西亚夫!还有没有水?”年特大喊大叫,他可以忍耐,但是米蕾尼娅不行;他可以看着很多人死去无动于衷,但是米蕾尼娅死去不行。
“没有了。我们本来就是随手抢的,没有了很正常。”西亚夫仍然很镇定,他似乎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但是这个时候就算镇定也帮不了太多的忙。
西亚夫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的驼囊,确实没有了。那些沙丘野人在仓促间逃回城寨,又仓促间迎战,根本没有整理随身物品,能得到一些食物残渣和半壶水已经很侥幸。或者说,他们现在还活着已经很侥幸。
“为什么会这样?”年特几乎疯狂,他突然很受不了西亚夫这种毫不在乎的样子,讨厌他的健谈,讨厌他的发型和五颜六色。他用力地抓着西亚夫的衣襟,声嘶力竭:“想想办法!”
“吼”西亚夫将他甩开“你的智慧呢?人类不是很聪明?应该人类来想办法!”
年特用手揪着头发,不住咒骂:“该死!我就是没有办法!”
米蕾尼娅已经有些迷迷糊糊,断断续续地喊着:“年特”年特连忙跑过去,跪倒在她身边。
“哼”西亚夫有些不高兴,但是能够理解年特和他的不同之处“女人只是泄欲和繁殖的工具,况且要死也没有办法啊。死了就是弱者,干吗这么激动?”不过转回头来想,米蕾尼娅是首屈一指的强大魔法师,从某种意义上讲怎么也不该是弱者。
西亚夫权衡良久,突然拔出刀子,一刀刺死了最虚弱的骆驼。驼群不住嘶叫,西亚夫用水壶将血都盛起来,递给年特。
年特心中不安,但是总算满怀希望。“谢谢!”年特趁着米蕾尼娅昏昏沉沉把血都给她灌了进去。“呜”米蕾尼娅突然坐起来想吐,年特连忙将她的嘴捂住,不断揉着她的后背。
“不要不要吐”年特竟然哭了。
西亚夫看着觉得很不可思议:“人类就是这样脆弱的生物,但是为什么又会强大?”年特和米蕾尼娅都是他所看好的勇者,但是他们竟然又都这么脆弱,**脆弱,精神也脆弱,那么他们的力量在哪里?年特猛烈地抽泣着,而西亚夫默默地望着他。
“这就是哭”西亚夫和人类打了很久交道,这种表现也见过几次,但是至今还是觉得很不理解。他只能提醒那个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算是勇士的家伙:“这些血保存不了多久,她必须在两天内康复。”
“没关系,”年特将再度昏迷的米蕾尼娅搂在怀里,缀泣着“我的血总是新鲜的。”
西亚夫欲言又止,突然觉得哭泣也不一定是懦弱的表现。摇摇头,西亚夫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智力水平还不足以了解人类。
“太可笑了,先病倒的是神官自己”米蕾尼娅总是这么打趣“神官要么不得病,要么很麻烦”
“我不怕麻烦。”年特心里欢喜,但是不露声色。他做到了他的诺言,第三天里,他就开始放自己的血,用小伤口一滴滴收集在水壶里,而米蕾尼娅还以为是骆驼血。
“真难相信!我靠骆驼血挺过来了。”米蕾尼娅已经能够忍受血的腥味,时常为那只牺牲的骆驼祈祷:“小骆驼,对不起!”
“那是一只老骆驼。”西亚夫偶尔插上一句,就很破坏气氛“而且光靠骆驼血你活不到现在!”对年特付出的牺牲,他开始有点儿佩服,所以扭头问:“值得吗?”
“当然值得!”米蕾尼娅不知道西亚夫指的是什么,笑着说“我的命很尊贵啊。”
年特欣慰地抱着米蕾尼娅的腰,回答西亚夫说:“也许没有人好好地告诉过你,要付出,才会有收获。一般来说,付出的东西,在收获时会翻倍。”
“对啊!”米蕾尼娅终于有了力气,就很喜欢说话“我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落后了不会种庄稼,回头我们教你种地。你想,果子拿到你们那里就要制成果脯,不过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多付出些努力就会有的,花上几十年种果林出来,不过我帮你的话,两年就行”
西亚夫摇头,知道她根本不了解状况,年特已经流了半个月的血,快要不行了。年特不说,他也只能摇摇头:“小姐你确实比两头骆驼值”
年特望着茫茫的沙漠,心中有些期盼。他又撑过来了,虽然只是些仙人掌、湿润的沙子、臭掉的骆驼肉,但是他还活着。西亚夫说就要有一块绿洲,和平的绿洲,即使是人类也能活着交易的绿洲。那真让人期待!
沙丘后面到底还能有什么?
年特不禁这样想,竟然掉进过挥移动的湖,遇到食金蚁,有高大的仙人掌像仙人一样救命,而领路的野蛮人用儒雅的宫廷语言吼叫着告诉他们会有流沙,但是也会有绿洲。提到绿洲,他就不说了。他知道很多很多人类的语言,他的发音很标准,虽然嗓音粗糙。但是他不说了,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说。
当年特见到绿洲的时候,就知道他为什么会不知道怎么说了。
即使是最好的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们统统会死在路上。也许有知书达理的人类侥幸到达,他们的脑中往往一片空白,跪在那里流着眼泪赞美一切,从所信奉的神到赖以生存的一小块黄油,他们想不起来高雅的词汇,因为他们发自内心地感动。
年特也是一样。他辛苦地趴在那黄沙的边缘,诧异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片绿色,亲吻脚边的第一株绿草,喃喃地说着:“我们到了!米蕾尼娅,是绿洲!”而米蕾尼娅喘息着趴在他的肩膀上,咯咯地笑,然后又呜呜地哭。
西亚夫不解地望着他们,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丢下他们往前走。
“人类!又有人类来了!”几个野蛮人的小孩嘻笑着从远处跑过来“快去看他们哭!”
那是绿色的草甸,围绕着一个不小的湖泊,水很浅,也很清澈,没有什么水草,所以更像是一块宝石,人们就叫它宝石湖。
年特和米蕾尼娅贪婪地望着那湖边简陋的木屋,茅草屋顶说不出的可爱。白色的猪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云朵。几只猪皮包着的小脚出现在眼前,随即是一个水罐和几句听不懂的话。不管来这里的人是什么种族,什么语言,他们的第一个要求总是一样的。
米蕾尼娅终于可以大口地喝水,完全浸润自己的双唇。那干裂的嘴唇一旦沾了水,顷刻间就变得嫣红,如同一朵泣血的花。什么姿势或是不文雅什么的都无所谓了,米蕾尼娅只知道这是她最痛快的一回。
年特耐心地等待着她喝完,眼见罐子就要变空,喉头不断蠕动。周围的小孩子们一阵哄笑,使得他干脆不看水罐,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打量起那些天使般的小野蛮人。
接近人类的细腻皮肤,有些发白,但是耳朵很尖很长,牙齿也是,两颗虎牙略微地伸在嘴唇外面,使他们看上去有些狡猾。蓝色的眼珠和湖水很像,有的穿着兽皮,大耳朵上穿着耳环,有的是人类!
年特惊奇地发现了这一点儿,有人类在他们中间!但是他还来不及说话,那些小孩子一哄而散,似乎又有什么让他们更感兴趣,连水罐也不要了。
“呃”米蕾尼娅终于放下水罐,突然发觉年特还一口都没喝。望着空空的水罐,米蕾尼娅的脸红得像番茄“对不起你应该提醒我的。对,对不起!”
年特咽了口唾沫,依然微笑:“没关系,立刻就有水了,你喝够了就好。”
“等一下!”米蕾尼娅放下水罐,突然扑进年特怀里,献上深情的一吻。她耐心地用舌头润泽年特干涸的嘴唇,希望能够有所补偿。年特搂着她倒在沙滩上,翻滚回了沙丘的背后。当任何索取都没有阻碍,年特渐渐变得放肆,再然后,任何的辛苦都是值得的。西亚夫拿着一个大水罐来找他们,似乎听到了什么,在沙丘的另一面停住,大声说:“现在做这个会脱水身亡!”
“啊”米蕾尼娅惊觉,一把将年特推开“我们,我们”
年特把头扎进沙子里,用力地锤打地面:“死野蛮人!怎么都不会分时机啊!”西亚夫:“你到底喝不喝水?还是已经喝过了?”
“喝!”年特拼命往过爬,西亚夫拿的真是一个大水罐,年特几乎将头也扎进去,喝得太急,呛得半死。
米蕾尼娅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帮他敲打后背:“你要不要紧?慢一点儿”
“哈哈!”年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莫过于今天,当水涌进喉咙,便觉得是生命活力涌进来了。年特抬起头,突然想起那个小野蛮人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很长,他记得很清楚,所以微笑着问西亚夫:“爱帷幔克斯依特,这是‘你好’的意思吗?”
“不,”西亚夫回答“是说每个人到这里都吻那株草”
年特:“”“啊,就是你刚才亲过的那一株,其实那株草很有名,每个人都知道那株草”
年特:“那么它不是新发芽的吗?”
“不,这里气候好,而这些草四季长绿,你早该注意到,现在应该是很寒冷的季节。这种草能活很多年,我去年也见到它”
“那么是不是一年才会有一两个人经过?”
“当然不,三两天就会有人来这里,人类、野蛮人,狗族,山洞族,狸族,羊族,沙丘部落,野猪,都有,都亲这棵草”
“别说了!笨野蛮人!你就不能告诉我它刚长出来没有两天!就不能告诉我一年也没有人经过一次!”年特不能忍受和无数的血盆大口间接接吻,几乎咆哮起来,把西亚夫骂得狗血喷头,而且莫名其妙。
年特终于能够平静地看待这个让人不敢相信的地方,米蕾尼娅喜欢那个湛蓝的淡水湖,所以问西亚夫:“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我好像一直没有听你说过啊。”
“那个湖?是朱尼雷克,翻译成你们的语言就是宝石湖。”
“那么绿洲呢?我是说这整片地方。”
“就叫绿洲。”西亚夫拎起水罐,打算还给主人“我们去休息吧,吃些东西。这里也起过很多名字,但是人们只能记住它叫绿洲。也许,它根本不需要其它的名字”
年特一直很在意看到人类小孩的事,难道竟然有人在这里定居?这个想法很快被证实了,因为一个带着土毡帽的干瘦老人打着招呼走了过来,说着生涩的北方语言,自称是旅店老板,西亚夫拿的水罐就是他的。相比之下西亚夫的发音比他还要标准,但是年特真的很高兴,因为这个人起码没有把自己涂得满脸花。
“哈哈,不是所有的野蛮人都喜欢把自己涂花的。真是讽刺,最想和人打交道的狮子族偏偏又是最怪异的种族。”旅店老板学着狮子族粗粗的声音“‘真搞不懂你们能从那么瘦小的女人身上看出些什么!’他们有没有这么和你说过?”
“咦?你们很熟吗?”米蕾尼娅的兴趣来了,老板被她一问就魂飞天外,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能看到米蕾尼娅这样的人类美女,老板一定也认为是个奇迹。
“是啊。”老板回答“西亚夫几乎每年都来,一般都住上半个月或是一个月的。”
“那你不是整年都在跑?”年特怀疑地望着西亚夫,人类文明对他的影响力确实异乎寻常,但是一个族长这样跑下去,族里不出乱子的可能性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是零。
西亚夫却不以为然,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实际上,他们族里从来就没有叛乱,至于原因嘛,他也说不好。也许忠诚和不忠诚都是文明的附属产物,随着文明的程度而升级?年特觉得不可思议,老板也是一样,因为米蕾尼娅身体虚弱,老板给她拿来很多调理品和药物,还有新被子。
“这几天真是奇怪,总有美女出现,好日子啊。”
“经常有人类经过吗?”
“也不是很多。”老板给了米蕾尼娅一些刚刚熬熟的稀饭“要知道能活着来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运气。那些在沙漠发了财的冒险家们,这里是他们共同的秘密。他们在这里大量购买沙漠的特产宝石,然后回到故乡去作富翁。一般没有人会多次往返这里,除了一个人。”
说到这个人的时候,旅店老板惋惜不已:“以后也见不到了。”
“哦。但是为什么?”年特感到十分诧异,他很想认识这样的人,想不到已经见不到了“他已经走了?”
“不是。”旅店老板回答“他那样的人是不惧怕沙漠的,和我不同,我是懦夫,被沙漠困在这里,一辈子都不敢离开。但他是个好样的,不但大把挣钱,而且因为勇敢而受人尊敬,一些绿洲这里的野蛮人也尊敬他。”
老板显得非常惋惜,顿了顿,黯然说道:“前几天他还在这里,但是受了重伤,死掉了。和他一起来的姑娘也被狐狼部落掳走了。”
“狐狼部落?”年特顿时惊觉“是什么人?”
老板讶于他的神色,没有理解他的询问,以为是说那个姑娘,就大谈特谈起来:“那是个真正的美女,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样高雅的气质,还有让人难以置信的顽强”他说话的时候一只沙蝇在屋里拼命搧动翅膀,增加了不少无奈的气氛。
“我是问那些沙丘部落!”年特急急地问“是一个人类相貌的男子吗?”
“哦?不”老板回答“那是狐狼部落的交易队,最近他们来这里很频繁,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年特问了西亚夫,知道狐狼部落在从这里往东北的山林里,而狮子部落在正北方的草原,离这里大概都是一个月的路程,要横穿死神沙漠。
实际上,死神沙漠对野蛮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人类来说就难以忍受了。如果没有野蛮人带领,就没有人能生还。至少到目前为之,没有人类队伍活着返回,因为不光是沙漠的问题,遇到野蛮人,人类就成了食物链里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