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特见到盛装打扮的西亚夫和他的未婚妻时着实吃了一惊,老实说,作为一件隆重的事情,他们的打扮和准备工作都有些仓促。他们只不过是刚刚才认识而已,虽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但是起码应该挑个风景比较好的时候。不过西亚夫说:“我赶时间。”僵尸在后面浑浑噩噩地乱走,年特就没有什么好说了。
“西亚夫,祝你们幸福!”年特一面祝辞一面把靠近的僵尸劈成两半,一面在心里暗骂:“死崽!别人拼命他结婚!”僵尸们不能近他的身,怪叫着后退。年特在那里赶出一块空旷的地带,保证结婚典礼的进行。
黑眼在地上趴下来,累得不停喘气,终于得到机会休息。
西亚夫的妈妈将手里的手杖交给新任的王后蒙蒙,典礼就算是完成了,其实真是很简单的仪式,尤其是在这么煞风景的山坡上。西亚夫的妈妈拥抱年轻美丽的儿媳妇的时候,长老们才在周围聚齐。他们依次和西亚夫的妈妈握手,神情十分庄重。
“搞什么啊?”年特回过头望着,突然觉得有什么比婚礼更庄严的事情要发生了。西亚夫妈妈伸开双臂,有人为她披上一条长长的白纱。年特起初以为他们把新娘搞错了,继而心中一动:“难道,难道西亚夫妈妈要跳河了?”
西亚夫的妈妈朝依旧在战场上厮杀的狮子族战士们望了一眼,大声呐喊为自己助威,人群默默地让出一条通道通向身后的圣湖。西亚夫妈妈向山丘下飞速奔跑,白色的纱长长飘摆在身后,年特刚刚感受那轻纱的飘逸,那珍珠般的身躯便已经一头扎进湖水里。湖水激荡着,似乎欢迎珍珠回到怀抱。
年特不再觉得可笑了,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到了一种母亲对儿子的爱。不管是人还是野蛮人,美丽的母亲或是丑陋的母亲,都会为爱而生存吧?那一瞬间,年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绝世的容颜,那临终前不舍的目光,合上眼时从眼角滑落的那滴眼泪。就像在眼前,那眼泪流淌在年特的心里,圣光眷顾在他的身上,年特仰起头,一滴眼泪,至今才回报似的从眼角流出来。
轰天巨响,巨大的水柱从山丘后面的湖里冲起来,新的河神诞生了。那新生的力量摧枯拉朽一般冲倒了河岸,冲到了土巨人凝成的堤坝,变成漫天的浪潮席卷大地。
潮头凝聚成一个持剑的六翼天使,剑指向哪里,洪水就吞没哪里。河道是不是被堵塞都已经无所谓了,河水肆无忌惮地冲出了河床,汹涌地冲向僵尸的大军。一种神圣的力量在那波涛中蕴含着,使浪花闪动着金色的光辉。
“原来米伦勒斯和狮子族的祖先们达成了协议。”年特明白了,米伦勒斯不方便自己出面,所以诱惑拜里安格到圣地的废墟去,再通过河神的力量将圣光带到大地上。
洪水有生命地吞噬着黑暗,将邪恶滤去。那些石头巨人吼叫着从河道里站起来,背上的树木随着泥土脱落了。当浪涛将他们湮没的时候,他们就像泥土一样土崩瓦解了。或许只不过是黑暗的力量维系着他们在阳光下活动?当乌云散开,那些力量被圣光中和的时候,他们就崩溃了。
年特望着银龙一般呼啸翻滚的潮头,那景象蔚为壮观。洪水漫过山丘,留下活着的人,带走死去的人,一瞬间,草原变成了阳光映照下金色的海洋。当死去的人可以长眠的时候,黑暗的终结也有了意义。
狮子族的木筏又飘起来了,西亚夫向年特招手:“走啊!”年特有些迟钝:“去哪里?”
西亚夫远远地大喊着:“送你到巨马城去啊,这是祖先们和天使的约定,也是我和妈妈的约定,天使赐给圣河迁徙的力量,我要带着族人跟着圣河走。”
年特脑门冒汗:“圣河会走?对哦,现在不是圣河就在走!”年特开怀大笑,朝着河水里跳过去,一个浪头托起他,轻轻抛到了木筏上。黑眼也在,新的河神祭祀蒙蒙也在,狮子族的战士们敲起战鼓,木筏连成片,跟着圣河流向南方。当洪水流过昔日的家园,那些图腾柱子漂了起来,随着木筏一起流淌。
“前进!”西亚夫立起一面大旗“现在是西亚夫的母亲河了,我们等黑暗溃败再回来。”
蒙蒙拉拉他的衣角:“还要转上一圈,把所有的族人都带走。”
“啊对对!”西亚夫嘻嘻笑着“先得把所有的村子都转一下。大迁徙喽”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年特摇摇头,这么彪悍的人,偶尔也会和小孩子一样天真,也许这就是野蛮人纯真的地方吧?年特焦急地望着前方,景物在飞速地倒退,西亚夫的母亲河发挥了它的神奇力量,筏子像骏马一样在草原上驰骋,而年特的心比筏子更快,早已飞到巨马城的伙伴身边。
如果一个湖想去沙漠散步,那会怎么样?
两个月前,年特是大骂“骗人”因为他掉进了突然出现的湖里,而西亚夫说那湖是会移动的。他们没有和那湖打过招呼,那湖也没有说过认识他们。
如果一个湖灵想去沙漠散步,那会怎么样?
现在容易理解多了,年特亲眼看见那个曾经掉进去的湖从沙漠里飞快地乘着风移动过来和他们汇合在一起。
西亚夫挠着头:“嗯,前几代的祖先是有一个特别喜欢沙漠旅游,还到处去种仙人掌留给后代路过的人”
“那可是够绝情的。”年特说“那天晚上差点儿把我们淹死,而且也不说护送我们一段,后来好缺水啊。”
西亚夫的新娘蒙蒙睁开眼睛,笑着解释说:“祖先说当时很困,睡着时被你们吵醒,不想打招呼,而且还想旅行”
“啊?”西亚夫说“真的很绝情啊。”
木筏的大队浩浩荡荡乘着圣河的水在陆地上驰骋,在沙漠里差点儿淹死一队骆驼。当西亚夫大喊“让道”的时候,狗族的野蛮商人们怪叫着被冲倒在一边,难以置信地吐出水来。年特和西亚夫哈哈大笑着朝他们招手,那些狗族商人恍如在梦中,骆驼也露出要疯的表情。一条大河犹如白驹过隙,背着无数木筏,狮子族男女老幼向他们敲打胸膛
年特抓着木筏的前端,他们日夜不停地赶路,年特已经习惯了这种飞一样的速度,有时不免担心。
“以后我骑马的时候会不会嫌马慢?组织一个木筏骑兵团吧?谁敢笑话我就撞死他!”
不知不觉中,沙漠的沙坚实了
巨马城外,尸体已经在城墙下堆成了阶梯。
残阳如血,鲜血染黄土,白骨成丘山。
旌旗残破,战马嘶欲尽,离离长青草。
那时候到了,主帅列诺得力笑了。
“举手吧!”他说“我要三千敢死队,都要是优秀的国王骑士。你们当中一半人要站出来,一些人会死,活下来的做英雄!”
沉默。
有人问:“死了灵魂也能伴随着骑士星座吗?”
众人哄笑:“不是圣徒的家伙现在问这个不晚吗?”
又沉默了。
有人站起来,接着又是一个。魁梧的骑士们孩子气地相互搭着肩膀,向着伙伴们做鬼脸。
突然有人说:“我们在干什么?不如让不去的人留下就好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列诺得力平静地说:“安静、安静三十五岁以上的人都跟我走,我们弃城。”
弃城。
多么辛酸的一句话。
老百姓扶老携幼,在士兵们的帮助下向境内迁徙。城内的深巷里在夜晚传来野狗的叫声,很快,它们也要走了。厨房里所有的油都被带到了墙头,灯油、食用油,堆满了角落。马匹停在院子里,有的已经注定要死在黎明。
利诺得力在半个小时里部署了一切:“这里城堡战线太长,但是巨马城只有前墙,没有后墙。城墙的豁口会帮我们放慢敌人的进城速度,使他们的军队稀疏,我们尽力厮杀,然后就在境内拉开战线形成包围。从明天开始,改为我们开始攻巨马城没有城墙的巨马城。现在就把投石车和火炮全都从城头搬走,挪到合适的地方去。”
列诺得力指示了结营和搭建拒马栏的地点,工程部队就出发了,他们要在一夜之间把地形准备好,形成新的守备点。
列诺得力又发了第二道令:“守备部队不可以松懈,尸体堆在城下已经形成了垫脚梯,野蛮人越来越容易爬高。不过尸体已经被风吹干了,明天撤退的时候,把油全浇下去,烧死他们!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从容撤退。”
命令一道道发下去了,留下了年轻的敢死队员。列诺得力凝望着他们每一人,然后掏出了野蛮人的小铁盒子,指着地图对他们说:“等到全线进入撤退阶段,你们就要在突袭传送点集结,法师们会帮你到达这个地方”
列诺得力指了一下地图上城外某处,面色凝重:“按照观察,野蛮人之王的营帐在那里,你们离那里还有很远,但是这个气味可以帮助你们。为了收集足够的这个,我们才等到今天。你们临出发前把它涂在铠甲上,不要涂得太早,不要不涂。”
老将列诺得力不知何时变得有点儿婆婆妈妈,不停地嘱咐着每一个细节:“不到最后你们不能使用魔法护盾,那会使气味无法发挥作用,所以我才指望你们而不指望圣殿骑士。野蛮人会被气味所迷惑,他们会因为敬畏而不敢动手,继而失去统帅军队的效率,形成意外的混乱,对你们和大部队都很有利。”
“最后,”列诺得力哽咽了“国王骑士们,祝你们成功!”
用刷子梳理爱马的鬃毛,为它盖上御寒的毯子,也许是最后一夜了。天亮的时候,最残酷的一天就要来临,也许年轻的将官们一去不回,陪着他们的还是胯下的战马。
斯芬克和罗杰在马厩里望着费隆悉心地照料自己的马匹,很难想象这脾气暴躁的硬汉也有这样一面。
罗杰说:“嘿,活着回去我要告诉别人。”
费隆哼了一声:“我有世界上最坚固的铠甲,和我的奔雷驹所向无敌。我肯定会活着回来做英雄的,不过你们就不一定了。”
罗杰大叫:“不用咒我们吧!我会神不知鬼不觉接近,说不定我会最先拿下野蛮人之王的脑袋!”
斯芬克把玩着收集的钱袋,叹了口气,突然拿过火把来把钱袋放进铁盆里烧,一个接一个,口中喃喃说着:“我怎么忍心让你们落入野蛮人之手,说不定他们用你们来装脏东西”
罗杰也扭头看看他,觉得这两个人都有些紧张过度:“去,死就死了,想这么多干吗?”
也有人连夜整理马甲装备,罗杰一开始觉得这才是战士所为,但是看了几分钟后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人拿着一个盆栽放进马右面的兜囊里,想一想不好又放进左边,骑上去伸手比了比盾牌的姿势,又拿出来放在马鞍上用腿夹着。然后他找到一个箭袋将盆栽放进去,比比后腰,比比胸口
“霍华德!你干什么?”罗杰忍不住了“那个盆栽你就舍了吧。”
霍华德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斯芬克解释说:“霍华德从来不离开盆栽的,听说那个盆栽随他出世时一起发芽的。你说什么也没有用,就是骑士升级考试他也一样带着的。很多人还不是一样打不过他。”
罗杰大叫:“但是明天不同,不是考跑步和举重,是要玩命!活着最重要!”
斯芬克说:“你不如学我,把盆栽好好擦擦,然后找个地方栽在大地上吧,让它愉快地成长。”
霍华德坚决地回答:“不!这是我的兄弟,我不能舍弃它,你们别管我!”
突然有人递给霍华德一面下端超长的盾牌,费隆对罗杰和斯芬克两个人吼道:“你们管人家干什么!”他示意霍华德比比盾牌的长度,说:“来,放在髋部,盾牌护得很严的。”
“咦?”罗杰大叫“不可能!小心,这么温柔,他变态了,很可能是同性恋呃!”费隆冲过来一脚将他踹倒。
罗杰倒在地上嗤嗤地笑,眼睛倒着从马厩门口望出去,看见米尔西在磨刀,磨了一把又是一把。很多骑士坐在一边的墙角聊天,把刀剑插在地上,等着让他磨。
“有怪僻的人们到死也不肯放弃吧?所以才会称为是怪癖”
天亮了。
血色的清晨,似乎连朝霞也知道今天的残酷,那么早就红艳艳地挂在天空。鼓槌在战鼓上敲响了第一下,接着又是一下,渐渐把人的心也拉紧了。接着,弓箭毫不吝惜地洒向天空,野蛮人的军队也呐喊着潮水一般涌来
三千重甲骑兵整整齐齐地站在紧急突袭的传送魔法阵上,那是城里惟一的广场,建设的时候就已经富有深意。它的砖用不同花色巧妙地堆砌成了光神普休斯光芒万丈的图案,使魔法师的消耗可以降低很多。在城外三里有一个和它完全相同的传送阵,深深埋在土里,在这之前除了城主没有人知道位置。
在超乎预料的敌军兵力面前,传送阵失去了奇袭的意义正好在战场中央,被敌人的营地包围着。那就意味着他们必须杀出大概五里路才能到达野蛮人之王的营帐,那是一个凶多吉少的任务,但是国王骑士们说:“我们的马好,我们的剑利!”他们的铠甲五颜六色,因为他们来自不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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