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抖然急转,片刻间又冲我眉飞色舞起来:“你娘她是个贱人!她勾引我丈夫!可恨啊可恨!这个贱人!原本,我和我阿黑哥是山寨里人见人羡的一对,他对我可好,百依百顺,他脾气好,对寨里每个人都好,对我就更好了。可自从,自从你爹娘搬到寨子里以后,我丈夫就慢慢变了!你娘明明有你爹,我们各有各的丈夫,可她还不知足,居然勾引我的男人,抢我的丈夫!你说,你说她可不可恨!”
我根本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只听出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受到爱人的背叛,我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如何对她解释,说我不认识什么阿细。
她越说越气,最后尖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原本我还蒙在骨子里!后来,我丈夫夜夜做梦都在喊那贱人的名字!是你娘先逼我的!你们一家为何不滚出巍山!不回你们的中原!我也是没办法,我不能失去我丈夫,你懂吗?”
“还有你,你这个死丫头,小小年纪竟也学你娘那狐媚子勾引我儿子!害我儿子不回家!可恶!她必须得死!你必须得嫁给我儿子!”
“是,是我给她下的蛊毒,你忘了我娘是什么人吗?啊哈哈哈哈,我家那死鬼居然还跑到野林子里不要命地为那贱人找解药!他想得美!我要她死,她还有命能活吗!这都是你们逼我的!这不能怪我!”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爹竟然为那贱人殉了情!他明明知道是我下的手,为何不揭穿我呢?为何不揭穿我呢?我男人也知道,也没有揭穿我,他心里还是有我的,他居然没对我怎么样,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可是,他却再也不爱我了!他竟一心想死!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她说着说着竟喃喃自语了起来,似乎已把我忘到了一边,我本想劝劝她,劝她想开些,可她转了个身,眨眼功夫就隐匿在昏黄的红光后。我叹了口莫名的气,也松了口莫名的气。
我继续找水,这里怎如此奇怪?地上全是黑黄的砂砾,寸草不生;四周明明没有任何景物,视野却被澄红的暗光局限在十几米的范围,什么都眺望不到;天是全黑的,浓黑,像是浸透了墨汁的云,厚厚压向地面,憋得人透不过气。四下里静悄悄,没有风,也没有任何声响。
突然!一个小东西从我身边飞跑而过,只是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我根本来不及看清它是什么,我四下张望着开口求助:“谁?有人吗?有人在吗?这是哪里,请问哪里有水?”
半晌,除了我的声音在昏暗中回荡,四野里还是一片静谧。
我开始不安,紧张,然后是惶恐。这里,和我去过的所有地方都不同,不是人间,不是仙境,也不像冥界,更不是妖界,这里似乎处处都充斥着极度的诡异。
我记得自己的使命,我答应了“风”要去为它找水。可我又怕,怕得要死,我是妖后,我不怕妖,也不怕鬼,可我就是怕这吓死人的静!于是,我开始唱歌,唱那些好听的歌。果然,恐惧消散了不少,我边唱边继续四下找寻。
那小东西又回来了!不停在我旁边像许多道光影般跑来跑去,它跑得太快,我还是来不及看清它具体长得是什么样子,只大概辨得,它像是个人类的小孩,跟小猫那么大的小婴孩,身上像是裹了件红艳艳的小肚兜。
我止住脚步蹲下来,柔声道:“我唱歌你听好吗?你别再跑了,让我看看你。”
开始,它还是飞跑,像团小红影倏忽地在我眼前左右飞晃;良久,可能是它见我没动,又或者是它听懂了我的话,竟大起胆子,像只站立的小猫般,怯怯地朝我走来。它很小很小,真的是个小婴儿,皮肤还有些皱巴巴泛着黄红色,可她的眼睛却很大很亮扑闪闪的,脸上的轮廓也很好看。
对它,我从惊奇,到善意,再到喜悦,最后竟成了浓浓的爱。
我鼓励它朝我走近,然后试着抱它,抚摸它,见它柔顺地贴靠在我怀里,我甚至亲了亲它的小额头。
我发现它是个小女婴,便临时为她取名叫小宝儿。
我哄着她抚着她浅黄色短茸茸的胎发,猝不及防间,她竟一口咬在我身上尖扯着我疼痛不已!
我尖呼着痛想将她的嘴从我身上拉开,太痛了!像是有个什么东西一下钻进我的身体,和我的心脏相连,然后要把我身体里的积液,血,所有的一切全部抽干似的!
我越推她,她就越是发猛力死死咬住不放,我怎么扯都扯不下这孩子!正当我痛得手慌脚乱,尖声乱喊之际,有人猛拍了下我的后背,我的胸腔顿时上涌起腥浓的血味,上下搅动使我极度难受,一口将血喷吐了出来!接着,头上不知又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戳了一下,立时便失去了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