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了,人才能活几十年,还没有几十亿秒呢。想着一个人能活几十年还觉得有那么长,可再一想只有两万多天,像我还活掉一万多天了,你想想吧,好恐怖啊。”她说:“我不想。”我说:“一个人想想星星,再想想自己,他就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了。”她说:“我不想星星也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池大为他的妻子这么回事。”我说:“董柳你什么东西都是实打实去想,还算半个知识分子呢。”她跳起来扯了我的耳朵说:“是不是嫌我没文化,你说!”我说:“再扯就扯断了!”她松了手说:“想星星管什么用,你告诉我。”我仍旧搂了她说:“一个人总得想一些对自己没用的事情,不然怎么叫人呢?”她说:“听不懂!”又说:“要我去想星星我还不如想一想厨房的事,想星星管什么。”我说:“这也是人生真谛。”她说:“知道了吧。”躺在我怀中不再说话。我在山风中望着星星一闪一闪地跳,望了很久。仰望浩渺的星空,一个人可以得到心灵的平静。为生活中那点琐琐碎碎庸庸碌碌的东西焦虑,惶惶然,那值得吗,有意义吗?在星空下我越发坚信,有一个需要用心去感受却难以说明的灵魂的空间真实地存在着,那个空间与世俗世界不同,价值不同,原则不同,眼光不同,一切都不同。在那里,世俗世界的一切都无需来作比方,那完全是另外一种境界。望着星空我有了一种大气,它使我有力量去做一个踏雪无痕履水无迹的忍者。心灵的平静是一种至高的价值,这是圣者之圣,忍者之忍,在不经意之中,已经沟通了无限。
董柳她唯一的爱好是逛商场,不一定要买,那么空逛着也很满足。有一天她回来说,看中了一件外套,浅蓝的面料,底边镶了淡黄的花,又衬了内胆,手感也很柔和。她比划了半天,我说:“那么好你买回来。”她说:“还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呢,我一个人喜欢有什么用?”我说:“你喜欢我就喜欢。”她扑上来抱着我的脖子亲我一下,又堵着我耳根悄声说:“要七十五块钱。”我说:“七十五就七十五,又不是两百。”她寻出存折来看了好一会说:“还是算了,我一辈子都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第二天又说起那件衣服,要拖了我去看。我说:“你把钱带上。”她说:“先看看吧。”看她穿了果然不错,有一种高贵的神采。我眼前一亮说:“这才像个新娘子呢。”她说:“那我一跺脚就买了!可惜今天没带钱。”回去的路上一直跟我讨论这件事,到睡觉时还在说,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到存折来看,口中喃喃不知在念什么,然后说:“下个月买,下个月我就不犹豫了。”我说:“想买就买,对自己也不要太小气了。”她说:“小气是我的权利。”我说:“也是你的专利。”她说:“我愿意小气我自己,我愿意。”
后来我把外套的事忘了,董柳也不再提。这天我从商场经过,忽然想起,我跑到楼上去看,还在,而且,我心中跳了一下,降价了,只要四十九块了。晚上她回来,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谁知她淡淡地说:“算了。”我说:“你说了这个月买的,而且四十九块钱也不是一笔巨款。”她说:“说不定还有很多别的事要用钱呢。”我说:“你想凑一个整数买冰箱呢?”她说:“那说不定还有别的事。”我问她有什么事,她说:“你自己想。”我说:“想不起来。”她说:“那是你没有心,有心就想得起。”我想想哪天是她的生日,哪天又是结婚纪念日,都不是。她手伸过来。手心贴紧了我的手心,我感到了一种湿润。她望着我,眼中有着异样的光彩。我心中一闪说:“难道,莫不是,可能,你有”我一只手在她的腹部划出一道弧线。她先是低下了头羞涩地笑,又抬起来,微撅嘴唇露出骄傲的神色。我把她拖过来,在她胳膊上一轻一重地咬了几口,她痛得嗷嗷直叫,这声音刺激着我,我非得再咬几口才解渴啊。她说:“以后我们家就是三个人了,你的地位从第一降到第二,你别有失落感。”我说:“我还会跟自己的儿子争地位?跟别人我都懒得去争。”她说:“那你怎么就知道是个儿子?”我说:“我想着就是。”以后她每天起床睡觉之前都拍一拍床沿,说这是她老家的习俗,一直拍下去就会生儿子。我说:“亏你还是个学医的,在那一瞬间就定下来了。”可她还那么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