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景藩父子正在为去县饮食公司的工作问题折腾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斜门里又插进一只脚来——冯家滩以说媒联婚为特长的刘红眼,领着已经几乎断绝关系的马驹的未婚妻薛淑贤和她的母亲,踏进冯景藩老支书家的小院来了。
天未明,马驹就爬起来了,准备动身上县城。他打定主意,当面向安国叔表示感谢,并向他说清自己现在不想离开冯家滩的意思,请求他凉解;顶关键的一条,就是要安国叔给父亲随便制造一个什么借口,证明情况变化了,原先的司机位置已经坐上人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他现在既不能说服父亲,又不愿意眼看着公开闹出家庭矛盾,让人看笑话。当然,这样一来安国叔要负一点人格上的责任——这实在是不得已的办法呀!
主意既然定下来,马驹就急于把这件伤脑筋的事彻底排除出去,好一心专注地办他要办的事情——麦子眨眼就黄了,节令不容他再为这种事分心。
父亲和母亲从小院里把他送到门口,满心欢喜,满心疼爱地叮嘱他路上注意来往车辆,跟人说话要和气,应该在县百货公司买上点烟酒糕点等礼物带上,空手不进亲友门呀!
马驹对于父母罗啰嗦嗦的叮嘱,一律点头应诺,变得既听话又顺情。走到门外,父子三人却相继愣住了。
薛家寺薛老八的女子和老婆,在刘红眼的陪同下,结伴而行,姗姗走来了。
一家三口愣呆在门口,全瞪起眼睛,一时没有了主意。这几天,他们只是忙于办手续和善后工作,根本来不及商量如何处理和薛家的那宗婚事。这宗婚事伤透了一家人的心。
“哈呀,赶早不如赶巧!”刘红眼老远递过话来打招呼“好呀,早赶上了,巧也赶上了。”
三位客人已经走到当面,薛淑贤母亲脸上露出巴结的笑颜,未婚妻藏在母亲背后,羞怯地低着头走路,介绍人刘红眼永无休止地眨睐着没有睫毛的红边烂眼,嘻嘻笑着走来了。
马驹脑子里“嗡”地一声,木了。肯定是他要到县里工作的消息,吹到小河那边去了,翻了脸也绝了情的未婚妻,现在自己找上门来了。乡村里把这种婚姻行为,鄙称为“爬后墙”很不体面哩。马驹顿生厌恶,说:“爸,你跟俺妈陪客人坐,我走了!”
“你走。”爸爸冷漠地瞅客人一眼,对马驹说。他过去总是催促儿子到薛家去说好话,使薛家母女放松苛刻的结婚条件,他甚至骂儿子性太傲,嘴也太硬,不愿意在薛家低头,从而导致了婚事的最终破裂,现在,儿子一当上司机,在乡村里就占有恋爱结婚问题上很优越的条件了。他报复似地瞪着眼,不露一丝笑笑,毫不犹豫地催促儿子上路:“你快走。”
“哈呀!景藩老哥,这你就不对了——有理不打上门客嘛!”刘红眼一把抓住马驹的自行车,红眼睛不再眨睐了“人家娘母女一早赶来,就是要跟马驹说说话儿。你把马驹支使走了,人家淑贤和谁谈话呀?和你能谈吗?哈”“马驹有紧要事哩!”景藩仍不松口。
淑贤羞红了脸,抬不起头,她母亲也是难堪的神色“爬后墙”无论发生在男女任何一方,都很难摆脱尴尬被动的地位。
“皇上降下圣旨吗?紧火得连跟他媳妇,丈母娘说几句话的时间也没有吗?”刘红眼真是不负盛名,两边调解,四面周旋。他明白自己在此时此境里所扮演的特殊角色的重要性儿。那娘儿俩过去把话说得太绝,现在张不开口了,一切要求和希望都寄托在刘红眼这一张嘴的功夫上头了:“先把客人让进屋。有啥话到屋里说”
两家人在刘红眼的拉扯下,先后走进门楼里去了。
“两亲家还是两亲家。”刘红眼眨着眼皮“谁都不怨,全怪我把路没跑圆。今日坐在当面,把话说透,过去的事再不提起”
“死心眼!我早跟她爸说,甭看马驹当时在农村,日后准保有出息。你不听我的话”丈母娘当着马驹和父母的面,训戒女儿,以示忏悔和认错“还不快给你爸你妈赔罪,站在那儿做啥?”
马驹心里一沉,看见他过去的未婚妻薛淑贤居然走前两步,白胖胖的脸上浮着羞愧之色,低眉搭眼,叫了一声“爸”又叫了一声“妈”结巴地说:“你二老甭跟俺小辈人计较!俺日后实心服侍你二老”
景藩老汉脸上终于转换出和悦的颜色,无所措手足地掏出烟包来,老伴已经慌忙站起,把低头拧着衣角的姑娘拉到凳子前坐下了。
马驹痛苦地闭了眼,再不想看这样的表演了。咦咦!
“这是娃们的事。”景藩老汉不甘就此罢休,现在的局势是:还有没有必要与为难过他们一家的亲家重新和好。他把矛盾推到儿子身上,由马驹作主吧:“大人,不兴包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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