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做人的基本理念也需要在早年灌输教育。贫穷并不会必然导致犯罪。马加爵的例子也能说明这一点。有很多人说是贫困导致他杀人。马加爵自己后来在狱中说,不是贫困,他们班和他一样穷的孩子有好多,也不是就业的压力,而是自己人生观的问题,对生命的体会。”
金老八、徐小权、关小宗他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包括阮涛在内,不管是活了五十多年,还是三十七年——尤其是后十八年来的经历中有很多的失败点,造成了很多的心理症结。
他们失败的地方很多,所以他们的障碍点也很多。
不管怎么说,阮涛、金老八、徐小权和关小宗他们距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了。后者三人的上诉前些日子被驳回,高院和最高院均维持原判。这就意味着,等待他们四个人的只能是死亡了。
最后的一个星期,阮涛每日都准备接待亲人。那是窗外的一只小鸟。这天风和日丽,柔软的树枝擦拂着守所的铁窗,树影逗弄着外面的小鸟。小鸟的影子晃动,它的眼睛注视着里面的主人,发现主人在注视它,似乎没有威胁。开始的时候,它没有听见他在哭泣,离开一会儿再回来时,它听到了哭泣声。它有些紧张了,飞走了
阮涛像小孩子那样哭泣着。
一审判决后,阮涛没有提出上诉。人们十分关心案况进展,十天半月,一月两月,来县听信儿。年关将至,最高院复核回执行死刑令。
2月9日晚,阮涛、金老八、徐小权和关小宗四人在悬圃县守所里度过了人生最后一夜。情绪由此跌入谷底。这里只说阮涛,他晚上经常一个人闷头抽烟,一坐就是一通宵。整个夜晚,他没睡多少觉。夜里时有梦魔,喉咙被鬼扼了似的。有时半夜突然惊觉,一头冷汗。
每有死囚上路,守所必须加大警力和监管力度。白天,阮涛的精神状态相对平稳,没有过多异常举动。晚饭时,阮涛没吃几口东西。一位警察劝他把胡子刮刮“阮局长,今天把胡子刮一下吧,着还精神点”结果让他很高兴。一声“阮局长”不知管教有意无意,但在阮涛听来却是那样冲击心脏和肺腑
躺下后,他显得不太安静,不停地翻身。在执行前,悬圃县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安排阮涛与家属见了最后一面,当日,包括阮涛的老母亲和在押的妻子和姐姐、女儿和外甥在内的亲人,在悬圃县守所与阮涛做了最后一次告别,面对生死离别,阮涛的老母亲、女儿和妻子、姐姐和其他亲人一直是没有说话,只是痛哭流涕,阮涛本人却显得镇定,劝说家人不要哭泣。
他的一双眼睛却是不得不中也红了
此时,守在屋中的四名警察早已将阮涛围住,他们并不确认此人——曾经当过他们许多年大局长一把手、后来又一撸到底、然后又一跃而起重新当了副局长的人就不会出现问题,所以暗中管跟对金老八那些人一样严格,直到她们出门,女儿回头又凄惨地喊了声“爸爸”才迅速将其拉住。之后,人们听到全家人的哭叫声。
翌日一早,警力密布,全城戒备。
杀四人,成了舆论中心关注热点!
长角晚报女记者王喜鹊早早就赶了来,和其他省报及其他媒体人一样,杀人虽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今天要杀的人其中之一就是人们关注了这么久的悬圃县原公安局副局长阮涛,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哄动
法院奉命接人执行的法警已经到来。此时此刻,距离县法院一公里之外的“西大院”内,阮涛、金老八、徐小权和关小宗四人正在分别号子里吃他人生的最后一顿饭:水饺。热气腾腾,这是守所厨师特意为这几个人起早准备的。呵呵,差点背了大黑锅,如今真相大白,又官复原职的守所长于大成亲自在旁边着,来回在几个死囚号巡视着,生怕最后时刻出现什么问题。
每年,这里都有人上路,从人性出发,公安局及守所领导都会让这些人体会到一些温暖。罪行是罪行,人道是人道,充分展示了警方的人性关怀。
今年,在肖子鑫的特别关照下,对阮涛和金老八他们更是如此。
之后,法官向阮涛等人分别宣读了死刑核准令。
阮涛面色平静。
金老八等人各有特点和不同,不过他们也算是想通了,没有一个从号子里往外提时自己就先尿了裤子的,也算是一爷们。
警笛响了!
验明正身,押赴刑场。一溜拉响警报的车辆鱼贯驶出大门,群众早已是站立在街道两旁,探头张望。在县公安局大楼的正面窗子后面,肖子鑫站在那里静静地着,车队从眼下驶过,现场由安心副局长和刑警大队长杨统指挥,阮涛一身黑衣黑裤,脚上穿的是一天前亲人和老母亲诀别时送来的新鞋,大牢内关押数月,如今出来恍如隔世。
却已是赴黄泉路上。
这个刑场在县城东边的一处高低适宜的山坡上,距悬圃县火车站不远。天地雪白,一片萧瑟。空气凛冽中却是山山熟,望水水亲,不知阮涛此时此刻做何感想,心里是否也像常人样一片凄迷与不舍,面子上却是一丝不露。而在他的后面,就是他曾经无数次一起吃喝玩乐、保护他们摆事平事、收受大量黑金的金老八、徐小权和关小宗三人,车队登上东山。俯瞰下去,站前房屋尽收眼底。
周边九里十八步一座城池,正是悬圃县城,一条宽阔大路穿梭其中。刑场上有武警列队巡行。不远处火葬场青堂瓦舍,青烟枭枭,古树成荫。到了今天,无论是阮涛还是其他被押之人已无暇细细观赏一切,被两名武警左右抓着,直奔一蓬乱石草丛间。
听人劝,吃饱饭,怪只怪一时贪心冲动,或捞取不义之财,或杀人铸成大错,悔之无及。
满山是人,百姓围观。
片刻,小旗落下。
上有天,下有地。
一声枪响。
人间送瘟神。地狱接新鬼。
啪的一声,完了。真的,就那么简单扼要,只啪啪几声,几条人命便完了。阮涛、金老八、徐小权和关小宗他们是不会有感觉的,如果有感觉,那是不人道的。
不过,在死刑面前,阮涛闭上了眼睛;直到他听到那一声宣告结束其生命的砰——啪声才睁开眼睛,但为时已晚。到死,阮涛也没有亲自体验出死刑是什么滋味。也没有尿裤子。当然,也许尿了,那是自然现象,肌肉彻底松驰后的生理反射。围观者和大多数人一样,得惊心动魄,又无限迷惘,有的甚至于精神恍惚——
谁会确信死刑有助于减少恶性犯罪,谁犯下死罪,应以眼前这种方式处置?
但是,也有人摇头质疑。
他们认为不管是贪官污吏,还是杀人屠夫,都是不自量力,愚蠢低贱。而阮涛虽然不是个真正的凶手,但他唤起人们对于天朝所有大大小小依然在官场上活跃的那些人物们产生了另一种感觉,因为他有一种性格,一种离群动物的气味,一只受了伤到处噬咬的动物。那么,是不是所有天下的贪官污吏都跟他一个德性呢?
这种气味搅乱了社会,感染了本以十分脆弱的人性,可是,这种怪异的气味究竟从哪里来的呢?人们凝视着消逝的警车,终于喘出一口大气,一切都落下了帷幕
不过,在悬圃县未发生的故事,仍然还是会发生。
在天朝,在悬圃县,在党内最忌讳的就是拉帮结派。
可是帮派又无时不在,无处不有。**说过,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帮派固然有,但是万万不可搞帮派主义,不能搞小圈子,不能搞du li王国。帮派就是天上的云,飘忽不定,有影无形;什么时候帮派定了型,那也就离垮台不远了。
如今阮涛死了,终于意外地死在了他的贪婪与无法无天上,可是,那个背后另有所指的人——那个一直极力挺他保他的邵书记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呢?
这个问题,肖子鑫就说了不算了,还要市委书记和其他主要领导的态度
官场上真的不能拉帮结派,特别是不能当一派的领袖。
在官场上,没有成果是不行的,只有成果也是不行的。这些东西似跟官场很近,其实难副,它真的离官场的规则十万八千里。
在官场上,不能随便打听消息。
一个官员只有当他从掌权那天起,就没有人真正告诉他应该树立怎样的正确的权力观、利益观,或常修为政之道、常思贪欲之害、常怀律己之心,自觉抵制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等思想文化的侵蚀,始终坚持谨慎行使手中的权力,不为金钱、美色所动,才能不误入深渊。
到了今天,阮涛即使是死了,他仍然糊涂着!
现在流行“热点职位”一词,其实不是新词,古以有之,叫做“美差”或者“肥缺”比如说,悬圃县的一些部门,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和其他经济部门,都是。在上述部门当领导的人,无疑都是“肥差”“美差”而管理这些“热点”干部的部门,当然还有更高的职位,就更不用提了,统管人、财、物,计划指标、项目配额等等,都是“美差”或者“肥缺”
在现实环境中,人们常常不能及时到一个官员的全部真相。有时候,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这些真相甚至是被有意掩盖着。
一旦揭开一角,死刑便降临了!
元旦的气氛越来越浓了。一路上,回去的人们到山沟里农家购买年货的欢乐场景。心急的,从大集上一买回鞭炮便燃放起来,砰砰啪啪,尖啸刺耳。现场指挥的安心副局长和刑警大队长杨统,他们坐的警车在风雪中驶过,车窗外常常闪过一片红彤彤的喜庆色彩。这种气氛,不但没有给车里的侦查员们带来任何轻松,一个个反倒更加感到一份沉甸甸的份量。
一场风暴,一些人的生命过早地殒落了。
阮涛也被挡在新年门外。
安心掏出手机,第一个信息打给了肖子鑫:“肖局,完事了。阮涛死了”
“死了好。”电话里传来肖子鑫平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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