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到这种可能不存在,就决定藏匿了。
报仇已经不重要,最后大家记住的是你做了什么事。江湖混久了,活着就是硬道理。活着就有机会。
你过无路可逃么?此刻他就是那个被仇恨焚烧灵魂的人,他被包围了。他带了一颗矛盾困苦的心,被困住了,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如果逃不出警方巨大的包围圈,他就跟以前的土匪一样的结局。还谈什么活着?
公路上,警车不时穿梭往来。
山林中,搜捕的人影若隐若现。
这一切,石二哥醒着的几天几夜透过每一处藏身的地方,都能见,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每个小时熬过的日子。任何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他都不会藏匿超过一小时。他知道,这种情况下,是没有安全之地的。
可是眼下,他实在支撑不住眼皮的重量和大脑皮层的诱惑。
进入彻底放弃的沉睡。
去年9月29日正在姗姗到来。
石二哥尚在梦中酣睡。
像小时候一样,一包涎水终于让半张的嘴巴把持不住,从嘴角细若游丝般无声无息流下。这是劳累过度的标志。也是贪玩的象征。也许,还会有一泡尿水在某处慢慢腾腾聚集,等待一个恰如其分的梦境到来,像涎水一样找到出口释放
也许这时候,他还梦到了另一个女人。那个曾经爱过他,非他不嫁的姑娘。
想想,心里就难受,那时候,甜甜蜜蜜,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人生的美好滋味。老实说,那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今天这样的结果。
而更让他痛不欲生的,就是这时候梦见自己的母亲,还有老婆孩子。也许,这是石二哥逃亡至今头脑中不断反复闪现的最后闪光点,生命中最后的牵挂。
从小父亲就没了,老母亲含辛茹苦把他抚养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大难啊!记事那阵儿,村西有片空地,场院大小。不种庄稼,也不来做麦场。夏天长满蒿草,春天两株极粗的杨树结满毛谷谷儿,开了柳絮大花似的漫天飘舞。
冬天孩子们就聚在这儿游戏,投圈打瓦,刨坑滚球。三面是人家房墙,这儿避风。刨坑有时刨出炉灰砖未,大人们说这里曾是一处院子。说这儿避风,但秋天个别日子却爱起旋风,地方不大,小旋风有草筛粗细,却直直地旋上半天云里。懂事的大孩子们就撒尿吐口水,说是避邪避鬼,顽皮的生瓜蛋子抡起了胳膊飞鸟似地冲着旋风柱子扔石头。
老母年七旬多还很精神,一辈子cāo持编排内务井井有条。他现在才明白老人的心思,不指望他挣多少钱,也不图稀他有多么大的出息,也许,自始至终她盼望的就是给他娶妻生子,为石家添丁加瓦,在大营乡过个安安生生的小日子吧
可是现在!
唉
石二哥惊悸了一下,睁开眼睛似非地抬抬头,又情不自禁地卧在香甜的乱草中继续去抓住他想要抓住的一切。杀人偿命。石二哥不敢再“梦”下去了。
他几乎已经没有勇气在这种情况下回想杀人后被他留在家里的老婆孩子了,自己死活都无所谓了,不敢想妻子和两个儿女现在怎样,警察会抓她们吗?她们娘仨今后的日子怎么过?指望什么生活,老婆会不会改嫁,会不会有人报复她们,欺负孤儿寡母?
一想到有人报复他的家人,石二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他杀人前从未想过的。
此时,头皮发麻!
然而大梦依然。难以醒来。石二哥只是没梦到,那些被他残忍杀害的十多条人命的家里,那些失去亲人和孩子的老百姓此时此刻又会多么悲痛欲绝,那些孤儿寡母又将如何生活在这个世上?这一幕人间惨剧什么时候才能抚平记忆!
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一个孤独的灵魂。
石二哥一个激灵惊醒。天还黑着,他知道,一天的“生活”开始了。就像以往要凌晨起早杀猪卖肉一样,呆坐片刻,只是没有了烟头一闪一灭的亮光,抹一把脸上泪水,他还希望托梦给大哥和三个姐姐,希望他们日后帮着他这个杀人犯弟弟照自己的孩子,可是,这样想着时,心里也没底。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顶着“杀人屠夫”的帽子,石二哥自然不好受。如今亲手刺破了心里这只“大痦子”连夺十几命,他清算了多年来杀猪卖肉的一段历史,也实现了懂事以来最彻底的转身。
指挥部的指令,确实起到了事半功倍的作用!
就在山林大围捕进行到第六天的时候,藏匿在老屋里的石二哥陷入了绝境。
好象上苍有意要证明什么和暗示什么一般,亡命路上躲藏了六天六夜之久的石二哥,这一天在家乡大营永红堡子一带陷入了灭顶之灾前的最后时刻!他的最终落,有其偶然性,也有其必然性,有趣的是更具有一定的戏剧性。
这个凶残狡诈的家伙,两天前实在熬不住野外空着肚子到处乱跑乱钻的折磨,他冒着被发现和当场抓住的危险,先是溜进包喜民家找吃的杀人灭口,之后,又潜入永红堡子,困和饿已经将他的“意志”磨蚀得只剩下了吃饱肚子,放心地睡一觉这样一个可怜的“标准”他实在拉不动腿了。
可是,这一愿望永无实现之日了。精神和体力难以恢复一点元气,石二哥感到了巨大的恐惧和威胁。
黑暗中,有狗吠声隐约传来,西方半圆的月亮冷冷在打量着卷缩在一截倒木底下杂草中的石二哥。那冒险吃进肚子里的一顿饱饭和随手抓的那几个馒头,一泡屎尿拉过,两天之后又将他的胃囊消耗得只剩下一个空袋子,抽搐难受得厉害,一阵一阵地往外冒酸水儿,两眼发蓝,体力好象比没吃东西前更加虚弱和不支
然而,危险期并未解除。身边村民明知石二哥走投无路、重兵围追堵截的情况下,谁也不敢保证他此刻就不会重返大营乡这个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老窝藏匿,以求苟延残喘,死里逃生,以求一逞!
石二哥现在的准确藏身位置是:进村不远,东边有棵老榆树,树下有座新盖起的三间大瓦房立在公路边,后面紧挨着还有一幢废弃的老房子,这是永红堡子村民赵忠诚家。老人一生为人谨慎,勤俭持家,从不招惹是非。
这些日子,石二哥的照片上了县电视,有些思想关心社会问题的老赵心中就不免关注
起雾了。
这天早晨5时许,赵忠诚起早到存杂物的空房子抱柴禾,推开一道门,底下却压了一口小瓦罐。伸手去摸,心里疑惑,该不会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跑到我家来了吧?想起村干部和大喇叭对村民交待的那些话,顿时紧张得要命。正要退出,听到窸窸窣窣之声,如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