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没有几个人玩得起这玩意儿。有几辆出租车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按喇叭,我不理,爷们儿要得就是这种感觉,多深沉?
蒯斌正落汤鸡似的忙碌着往饭店里收拾摆在外面的桌椅,回头一看,连忙招呼:“别愣着,帮忙啊!”我帮他抬进最后一张桌子,哗啦一下把刚从银行取回来的钱摊在吧台上:“数数吧,一万。”
蒯斌把钱收起来,扑拉着满头雨水讪笑道:“不用这么着急呀,没人逼你。”
“要是这钱是给你的,我不会这么痛快,”我把外衣脱下来,甩着雨水说“你也难,帮我办事儿需要这个。”
“这倒不假,”蒯斌也脱了外衣,嘟囔道“今天没有厨师,哥哥亲自炒菜,咱俩喝点儿。”
“别忙活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走什么走?没看见电闪雷鸣吗?像你这种作恶多端的人就不怕打雷劈了你?陪我喝点儿。”
我歪头看了看已经变得漆黑的天空,点点头说:“那我就陪你喝点儿,我陪酒不收费。”说完这话,我的脑子里猛然僵了一下,杨波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蒯斌好象知道我的心情一样,顾左右而言他:“哎呀,这个破**天气啊照这么一直下雨,我这生意还怎么做?车不能跑,饭店没客人,只有躺在家里‘撸管’(**)玩儿啦,我热闹他二大爷的,”见我还站在那里发愣,蒯斌拉了我一把“我说你也没个大哥样子,下这么大的雨还亲自来干什么?不是说让驴四儿来送的嘛。”
还他妈的驴四儿呢我转身往旁边的单间里走:“驴四儿出事儿啦。”
蒯斌跟了进来:“怎么了?手又痒痒,开始重操旧业了?”
这事儿瞒不过蒯斌去,瞒他也没什么意思,我边换衣服边把前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蒯斌一听,吃惊不小:“好家伙,碰到高人了这是?谁这么大胆?不要命了他?”
“为了钱还要什么命?”我哼了一声,到处找烟“我记得咱们在监狱的时候,我曾经对你说,我说金龙在我们抢洪武之前说过,富贵险中求,人家这是照这个套路来的,先玩个小富贵再说。”蒯斌一拦我伸到架子上的手:“慢!你说什么?金龙?他知不知道你让驴四儿去银行提钱这事儿?”我打开他的手,淡然一笑:“拉倒吧哥哥,金龙根本就没有时间办这事儿。”接着我把对金龙的分析对他叙说了一番。蒯斌捻着下巴上的几根黄须念叨上了:“奇怪,奇怪呀,那会是谁呢?小王八?不可能啊,他还在监狱里呢驴四儿?也不能啊,这小子我了解他,千儿八百的兴许他敢,这可是十多万啊”我找到烟,自顾自的点上一根,叹口气道:“别分析了,好在我还能承受得了,摊别人身上还不得自杀?哈。”
蒯斌转身冲出门去,顷刻转了回来,把我给他的那三万块钱猛地摔在桌子上:“拿回去,这钱算我支援你的。”
我把钱一沓一沓地摞起来包好,拉开他的衣服拉链给他掖进怀里,拉上拉链,一拍:“你这是瞧不起我。”
蒯斌还要推挡,外面传来金龙女人一样的声音:“宽哥在这里吗?”
蒯斌猛地皱紧了眉头:“你怎么把这个杂碎给弄我这里来了?”
我尴尬地抱了他一把:“没办法,我想化验化验他。市场不方便去,只好先借你的地方一用了。”
蒯斌瞟我一眼,说声“完事儿赶紧走啊”怏怏地进了他睡觉的那屋。
我走出来,冲金龙淡淡地点了一下头:“事情你都知道了吧。驴四儿呢?”金龙扑拉两下被雨水淋湿的头发,两眼放光,似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宽哥,真没想到你对我这么信任!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首先找我商量。这就证明我在你的眼里依旧是好兄弟啊,”见我眯着眼睛朝他笑,金龙大大咧咧地一指门口“驴四儿是吧?他吓破尿脬了,在门口撒尿呢。”
驴四儿提着水淋淋的裤子进来了,气色似乎很好,鼓着腮帮子笑:“宽哥,好了,报完案了。”
我站着没动,抬手拍了拍金龙的肩膀:“龙哥,关键时刻还是老兄弟好啊你看这都什么德行?”
驴四儿不解地望着我:“宽哥,你什么意思?”
我不理他,作深情状盯着金龙的眼睛:“龙哥,好兄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金龙轻咳一声,反手拍拍我的胳膊,冲驴四儿一偏头:“你,跟我来。”
驴四儿不知所措地看了我一眼,摸着脖颈不挪步,他似乎很害怕金龙。
我含混地一笑,探手搂过驴四儿,转身进了旁边的单间。
刚进屋坐下,金龙就把嘴巴凑到了我的耳朵边:“宽哥,看我的。”我让金龙先别说话,问驴四儿报案的过程。驴四儿更加茫然,不停地用眼角瞟金龙,他似乎搞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当着一个讨厌鬼说。我面无表情地敲了一下桌子:“说。”驴四儿干脆一闭眼,讲故事似的说了起来:他一进派出所的门说他是刚才被人抢劫的那个人,警察就踹了他一脚,问他刚才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驴四儿说,当时我吓傻了,害怕抢劫的那几个人找到他,杀他灭口,就找个地方藏起来了,后来一想还是得依靠政府,就来报案了。警察问他,看没看清楚那几个人的长相?驴四儿回答没看清楚。警察又问,在你去银行之前都有谁知道你要去银行取钱?驴四儿说,当时张宽在场,吩咐完就出差去了,没有别人。有一个警察就出去了,不大一会儿那个警察回来了,接着问驴四儿,张宽去哪里出差了?驴四儿说,别瞎琢磨了,张宽会抢自己的钱?警察就笑了,谁怀疑他了?我们问你张宽去了哪里,这是在替他操心呢,怕他知道自己的钱没了,乱怀疑人,再闹出命案来。
我这里正听着,金龙捏我一把,蓦然色变:“说完了没有?驴四儿,老老实实回答我,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驴四儿的脸一下子黄了,猛地转向我:“宽哥,你听他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闷声道:“在人没找出来之前谁都是怀疑对象,包括你,包括金龙,甚至包括我。”
一听这话,驴四儿的脖子陡然胀得通红:“宽哥,我不是膘子,这话没有道理!”
“住口!”金龙跨前一步,一把捏住了驴四儿的脖子“小子,跟你金爷玩‘二把毛’是吧?告诉你,你还嫩了点儿!说,那几个人是谁?说出来就放了你,如果胆敢糊弄我,你就准备去死吧!”驴四儿想去拨金龙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没敢,无助地望着我:“宽哥,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跟金唉,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微笑着点了一根烟给他插在嘴里,反手一贴他的脸,柔声说:“四儿,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三个都是怀疑对象,先从你开始。你必须说清楚了,在这个过程中你都跟谁联系过,不然你别想走。”驴四儿似乎是豁出去了,大声嚷嚷:“我从市场走了就直接奔了银行,跟谁也没联系过!”
我随手拍了拍驴四儿扭曲不堪的脸,低沉着嗓子说:“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不想跟你重复了。你还是说了吧,不说是逃不过去的。我发誓,我张宽不能容忍我的身边藏着一个家贼。如果你说了实话,我可以放你一马,你困难我甚至可以把这些钱都给你。如果你干了丑事儿还不想承认,我就不管了,交给金龙,让他看着办。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
“金龙算个什么玩意儿!”驴四儿猛地仰起了脖子“我就是死也不能死在他的手里!”
“那你就去死吧,”金龙偷眼一看我,见我没有反应,一拳捣在驴四儿的额头上“不知道我跟宽哥的关系?”
“宽哥,他打我!”驴四儿没有后退,硬着脖子冲我嚷。
“该打!”我在他额头上又加了一拳,驴四儿咚咚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你不该打?钱呢?我用力咬了咬牙。
“宽宽哥啊!”驴四儿双手拍地,号啕大哭“我冤枉死了啊我!我不想活啦!”
金龙猛扑过去,挥拳又要打,我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别打了,不是他。”
一听这话,驴四儿大叫一声“宽哥”竟然晕了过去。
我看看咬牙切齿的金龙,把手一摊:“呵呵,没他什么事儿这是谁干的呢?”
金龙一证,说声“我明白了”皱着眉头问:“你怀疑是我?”
我嘬了一下嘴巴,总结道:“不是他,也不是你,更不是我。这个人厉害,慢慢来吧。”
驴四儿幽幽地坐起来,捂着脑袋瞥我一眼,一咧嘴巴“哇”地哭了起来:“想我驴四儿风里雨里跟了你好几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想到宽哥你竟然这样对待我,我,我冤枉死了啊我!我驴四儿再混蛋也不可能跟你来这套啊”“别哭了,”我的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伸手拉起了鼻涕一般软的驴四儿“难道你丢了钱就没错了?”
“我”驴四儿不敢看我,垂着脑袋说“以后我不要工资了,我当牛做马补偿你。”
“不必这样,”我坐回椅子,给他点了一根烟“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不过你得回家了。”
驴四儿又哭了,把嘴里的烟雾喷得到处都是:“让我回家?我现在是个黑户,没有房子没有地,我没法活。”
我丢给他一张湿巾:“暂时别来上班了,给我打听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
驴四儿茫然地看了我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明白了哥哥,我去!”
他额头上瓦亮的两个大包,让我想起了西游记里的金角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