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道:“这个人,留不得呀……”
吴用随后将此事回报给了王钰,极力主张,李吉这个人不能留。眼下西征在即,不能节外生枝。再则,知道那件事情的四个字,只有李吉算得上是外人,应该斩草除奸,以绝后患。王钰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有苦难言。因为他有一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包括最亲近的人。
他是从一千多年以后回到宋朝的。换言之,他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在两千零七年,穿着阿迪,卡怕,在球场上往来奔驰,成天无忧无虑,浑浑噩噩,只有在每到期末的时候,才会为如何应对父母的询问而发愁。在老师眼里,他是坏学生,在家人眼里,他是败家子。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鬼使神差,被两个小偷从八楼顶上扔下去,穿越到了宋朝来了。改变了宋朝的历史。
这是这个世界上,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他曾经想过,要告诉耶律南仙,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隐瞒。
王钰派出了亲信郑僮,前往李师师的家乡。因为王钰穿越到宋朝那一年,李师师的老家正好发生了饥荒,当地的百姓许多投奔他方。王钰变法之后,当地官府从其他州县迁移了百姓过来。但据柴进堂所言,仍旧有少许老一辈的人,不愿意背井离乡,留在了当地。郑僮此去,就是携带银两,以王钰回馈乡里为名,将这些人都送走,凡是知道李师师家世的人,都不能留下。
当忙完了这些,王钰准备对李吉下手的时候,一件让他寝食难安的事情发生了。
深夜,内侍省新任的都都知王欢,扣响了武州郡王府的大门。王府的人,都知道他是王钰的族侄,门人直接将他领到了王钰的书房,因为下人们知道。一般来讲,这个时候,王爷还没有入睡。
“叔父,侄儿奉命处置李吉,但当侄儿带人到李吉宫中住所时,发现他不在宫里。”王欢一语惊醒王钰,李吉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王钰急忙问道:“宫里搜过没有?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回叔父的话,宫里都搜了个遍,不见李吉踪影。侄儿甚至带人搜查过李吉在宫外的三处住宅,他的妾室都说昨天晚上,他不曾回家。宫里的值事太监说,最后见到他,是昨天下午。”王欢不明白,叔父大人为何对李吉如此忌惮。就算走漏了他,又有什么打紧的?
昨天下午?也就是他被岳飞逮捕之后,他还进过宫一次,然后就不见了踪影。难道是自己走漏了消息,他知道活不久矣,所以抢先逃跑?应该不会,自己没有经过任何人,而是直接下令给王欢,而且是今天傍晚才下达的命令,他不可能预先得知。
既然不是逃命,那就是有意躲起来,要对自己不利了?他一个宦官,无权无势,如果想要有什么动作,一个会联合有权力的人。最合适的人选,是平东王赵构。赵构割据地方,又是赵氏皇族,而且对自己有仇恨。
不过,如果李吉去投奔赵构,恐怕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正是因为他的临阵倒戈,才让赵桓有了今天的结果,赵构如果得知,是不会放过他的。李吉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想不到这一点。那么,既然不是赵构,普天之下,能谈得上有权势,可以与自己一争长短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叔父?叔父?要不要侄儿多领些人,搜查京城?”见王钰魂游九天之外的模样,王欢小声叫道。
“嗯?哦,不必了,这事到此打住,你回去吧。”王钰轻笑道。王欢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是让杀李吉么?现在人不见了,怎么反倒不查了?不过王钰既有命,他也不便多问,当下辞别王钰,就要回宫。
“哎,王欢,回来。”王欢突然叫道。
“是,叔父还有吩咐?”王欢问道。
“我听说你小子在宫里人模人样的,朝中大臣见了你,都要礼让三分,没少得好处吧?”王钰似笑非笑。王欢一听,心想叔父大人果然是手眼通天,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当下老老实实的交待道:“仗着叔父的威风,小侄还算过得去,过得去,嘿嘿。”
“我可告诉你,你沾了王字的光,别人都让着你,捧着你。凡事不要做得太显山露水了,要是做得过头了,本王可饶不了你。”王欢这个人,挺机灵,办事也利索,很得王钰欢心。可王钰从前还在二千零七年那会儿,许多贪官阴沟翻船,自己其实没多大关系,反倒是身边的人坏了事,不能不防。
“侄儿谨记叔父教诲。”王欢躬身一揖,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嗯,去吧,好好办差。”王钰挥了挥手,走回了书案。李吉失踪,他反而不急了,因为他猜得到李吉在谁的手里。
“有意栽花花不现,无意插柳柳成荫,嘿嘿,有意思。”
大宋宣武二年,刚过完年,王钰便向赵桓上了《出师表》,要讨伐西夏。朝中大臣,多有反对者,但他仍旧一意孤行。赵桓不过是个傀儡,只得下旨,拜王钰为西北兵马大元帅,赐封童贯为副元帅,发兵征伐西夏。
王钰以童贯“久掌军务,熟谙西北”为由,硬是把年迈的童枢密给拽到了西北。童贯根本推辞不过,因为对于西北边境来说,没有谁比他更熟悉了。先帝即位后,就是他总领陕西六路大军,攻下了横山。王钰这个安排,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征西大军在这一天离开京城,前往西北边境。王钰已经通过枢密院飞传军令,命林冲,呼延灼两部集结待命。又传令驻守延安府的老将,种师中的大哥种师道,集结兵马,等待军令。而西北边陲的兰州,历来兵家必争之地,朝廷在此处,驻有重兵。秦凤路招讨使兼兰州卫戍区指挥使刘焉是三朝元老,年逾古稀,尚且每餐食肉两斤,使一把吞龙大砍刀,有万夫不挡之勇,当真算得上是当世廉颇。王钰也通过枢密院,给他下达军令,整军备战。
这三处兵马,分别位于太原方向,延安方向,兰州方向,恰巧环绕各个西夏东部边境,直面西夏境内的,西平,西凉,夏州三处重镇。王钰此次出征,林冲呼延灼是其嫡系,按理说,他应该在东线督军,坐镇指挥。但出人意料的是,王钰却决定,到延安府坐镇。他给出的理由是,延安府直接面对西平,再往前推,就是西夏的都城兴庆。他要亲领中路大军,击破兴庆府,踏平贺兰山。
王钰既然在中路督军,自然也要拉童贯一起。童贯对此并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一切听从王钰军令。
王钰命尚同良,孟诏两位副相全权处理政务,又命吴用留守京城。遣秦明,索超二将,摆运大批军械火器,驰援林冲,呼延灼两部。自带关胜,董平,徐宁,种霸,岳飞,宗泽等将,提十万雄兵,准备开进延安。
武州郡王府,大厅之上,耶律南仙全副挂披,英姿飒爽,正替王钰整理着装。披上唐倪宝甲,戴上紫金发冠,腰束兽头连环带,足蹬步云金履靴。一领鲜红的五爪金蟒战袍,煞是威风,腰间,挂着那把当初在幽云前线斩将夺旗的镔铁宝刀。
王钰的目光,一直望向远处,雄姿英发,耶律南仙替他收拾整齐后,从头到脚一阵打量,赞不绝口:“威武雄壮,锐气逼人。”
此时,童素颜与红秀从里间转出,要替王钰送行。正好听到耶律南仙这句话,随即接口道:“我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想像,官人今日必定是英姿勃勃,杀气腾腾。”
“哈哈,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不要欺我书读得少,这篇《邹忌讽齐王纳谏》,红秀可是给我读过的。”王钰喜笑颜开,兴致不错。
众人皆笑,童素颜上前说道:“官人,此次出征,定能旗开得胜,大破西夏。为妻当在家中,为夫君祈福,愿我大宋兵威,横扫天下。”
若是往常,王钰听到这句话,必定满心欢喜。可这一次,却不知为何,仅淡淡一笑,未予置评。仔细端详着童素颜那张白璧无瑕的脸,王钰忽然觉得有些愧疚。可那号令天下,群雄俯首的权威,是每个男人都不能拒绝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天道啊。
“素颜啊,这次我去西北,要不要给你带些什么回来?”王钰的声音很温柔。
“不必了,你把自己完完整整的带回来,就是给为妻最好的礼物。”童素颜一缩脖子,笑得很甜,一如当初王钰在尚儒书院认识她那个时候。
王钰沉默了,她太善良,善良得让自己有负罪感。他不想再呆下去,一掀战袍,对耶律南仙说道:“南仙,走吧。”
耶律南仙点了点头,与童素颜告别,后者再三叮嘱,要把王钰照顾好。天气冷,要注意多穿些衣服,行军在外,饮食一定要注意。最重要的就是,千万不要让王爷到前线,他武功那么差强人意,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得了,耶律南仙一一应承下来。
“官人。”王钰已经走出了正厅,背后童素颜突然叫道。
“父亲他年纪大了,如果有什么不周不到的地方,请你多多包容一些。”
王钰没有说话,头也不回的踏出了王府。“素颜,对不住了,我放得过你父亲,他放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