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一动手,我们马上就会掀起同性关系时代的高潮就像你在异性关系时代拉动黄河所达到的高度一样──一块石头和剃头挑子的奇遇,红楼梦里都没有这样动人的佳话。你马上又可以大出风头和领导新的世界潮流了。我一下也就补偿了你和给你送到了家。一下就给把你送到了姥姥家。我思想上一下就轻松了和没有负担了。──我一切都给你准备好了,这时候你还等什么呢?你就躺在这躺椅上把死狗来装,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长矛在手利剑也在手,洁白的项子在等着你洁白的身子又在等着你,目前和长远都在召唤着你,大好河山和万里画卷都在你的拈手之间,你还在这里瞎磨蹭个什么?我可丑话说到前头,这机会也不是永远存在而是稍纵即逝的。过了这个村头就没有这个店了,吃了这包子可就没这馅了。
(说完,小刘儿或者那尊石头就非常主动地坐到了地上,甚至还得意地擦了一下自己吐着白沫的嘴唇甚至趴到河沟里喝了一口水。这在过去都是他所不敢和不可能的。真是天地稍一变换人的嘴脸就变呀。倒是我们的六指,这个时候不慌不忙地从躺椅上欠了一下身,拿起自己的小茶壶对着壶嘴也嘬了一口。你喝水,我也喝水。这个水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你的那口河水可是别人的。喝了别人的水,还在那里奸似鬼。接着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这讥讽在脸上挂了一分钟,接着才说话了。)
六指:你说完了?这就是你的检查和反省吗?说着说着你还来劲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你检查和反省之余,还给我出了那么好的主意。这一切都是你早就准备好的吧?你不但救了自己还同时救了我──这样说来我还得感谢你呀──看来我自己救不了自己还得靠别人呀。但是请允许我提醒你一句──我一提醒,你刚才所有设想和理想、所有的灵感和主张、所有的得意的算盘和小九九,就像秋天的早霜见不得太阳,刚刚抹好的泥墙见不得暴风骤雨一样,一切都要随风而散和松松垮垮地给坍塌下来了。你的理想之光照耀在什么地方呢?你的海市蜃楼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呢?挖了地基没有呢?灌了水泥没有呢?打了钢筋没有呢?在一片月光下的海滩上,就开始建筑自己的摩天大厦了吗?孩子,我劝你先不要太自信,如果你以此为基础作出判断就以为把握了这个世界,你是要坍塌的。不是我闭着眼睛不说话,不是我看你在那里激动我无动于衷甚至感到好笑,这里有一个根本的问题是:你对你六指叔叔到底知道多少呢?你口口声声在说身和心,你知道我的身,你也知道我的心吗?──不只是心,这个时候我对我们赖以生存的语言和身体语言──表情都不相信了。凡是等我把话说出来,话语就已经词不达意了;凡是等我把表情做出来,这个表情就已经不在我六指脸上了──这一点你们又懂吗?如果你们不懂又把不懂当成了懂,你们可就迷失了方向或者换一种说法你们可就上了我的当了。我刚才无非是测验你一下,测验之者我就知道会是这么一种结局──现在看,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呀。给你一根棒槌,你就当了针;给你一根鸡毛,你就当成了令箭。你比你刚才检讨中所犯的更大的错误是:我给了你一个假设,你就当成了现实。你就没有想一想,我六指当年是一个什么状况,我今天能会像我刚才说的那么惨吗?你就真的把我说的假设当成了现实就对我有了同情借着救你的动机也捎带着把我救出火炕了吗?错了我的贤侄。给你指了一个方向,你就望山跑死马了。你这么天真和幼稚,怎么能不上当受骗最终变狗变羊变石头呢?你说话的时候考虑没考虑过你谈话的对象和时代的环境呢?──我再一次感到,两个谈话人的智力上的差别,恐怕是谈话得不到碰撞和交叉的要本原因于是它就是人生最大的悲剧了。你说他说的话不对吗?你说他作的检查不深刻吗?他说的都对,他作检查的时候也是诚心诚意你看都痛哭流涕了,但是他说的一切都驴头不对马嘴于是我提的问题也成了对牛弹琴。一个在3米,一个在16米,看着话语的谈锋、走向和智能的虹光也飞来飞去,但是它们并不在一个高度于是根本就没有交叉和碰撞。它们之间打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交手仗。这个时候你干脆不说话,不交流,不要放出虹和锋来还要更好一些呢,不然你能白白伤你自己的脾和底气于是我只好躺在躺椅上盹了。但话说到这里──就连这样的谈话当然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这一点我也清楚,但谁让我是你的六指叔叔你是我的小刘儿侄儿当年我们还有那样陈旧的友谊和胡涂的想法呢?──你该明白一点和清楚一点了吧──我又感谢你刚才给我出了那么多和那么好的主意。你一下还有了献身精神呢。为了弥补你过去的过错,你又拿出了你的现在。别人都把明于提前支用到今天,你倒是拿着今天又去修补昨天。这样的反向思维说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说你头脑里还残存着我当年给你灌输的一点小智能的话,恐怕也就在这一点上像庄稼的叶片到了收获的时节还残存着一点农药的残痕一样得到了体现。你看着六指叔叔在异性关系时代的风光无与伦比到了同性关系时代就成了例外、题外和圈外当然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于是你良心发现终于要以身试法和以身饲虎地要来拯救我和挽救和扳回历史你就要拉着时间和地球倒转──当然我也明白,你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恐怕首先考虑的还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一个石头在这里弯腰的时间过长眼看着你的姥娘也等不来了你已经受不上和受不了你是不是要借这一个原因和理由也要起身、脱身和在这个世界上变换一个姿势和姿态呢?但你又把做这一切的理由和原因都加到我的头上你的用心又是何其毒也。由此联想到1962年的右倾和1843年的形左而实右,难道还不发人深省吗?──可惜你所想的这一切,又都被我看出来了马上就要被我给揭穿了──但这还不是你阴谋的全部,你阴谋中包藏的更大祸心是──对不起,我马上又要把你和你的检查批个体无完肤──你在这里还给我绕了一个时间的花样和花活。你说你要以身报我,看着我过去的恩情,现在要跟我搞同性关系你要解救我也同时解救你,但是你恐怕不会忘记或你故意忘记的一个时间概念就是:你在说这话的时候,历史和时代已经发展到了什么阶段呢?现在还是同性关系时代吗?现在不是已经发展到生灵关系了吗?这就看出你的罪恶用心了!你在用过去的一个发霉的烧饼,来充当今天的丽丽玛莲的大餐;你在用已经作废的支票,来冒充今天的现款。过去同性关系正时兴的时候你没有想到这一点让我空受了那么多年的煎熬──那么多的白天和夜晚,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倒要拉我回到过去的黑暗之中。可见你之恶毒。同性关系时代你干什么去了?你花前月下的事干得还少吗?你动不动就要拉人上打麦场──你干的这些好事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个时候你哪里会想到山路上还有一个正在苦苦跋涉和没有尽头的六指呢?现在你来发善心了,现在你来冒充纯洁无瑕的少年了。你把我想得太天真了。你把我想得和你一样天真了。我刚才故意说一番同性关系的话语来逗着你玩看你是什么反应,没想到你果真就上当了。你果真就和我玩上了花活和耍上了花枪。好一个小刘儿,过去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但是历史会以你的意志为转移吗?你说你在同性关系时代也不得志,但我看你得意的很哩。幸好在同性关系之后还有一个生灵关系──这不是你提倡的了吧?你提倡的时代早已经结束了──天下没有不散筵席,在已经散掉的筵席面前,你还徒劳地搭什么账篷呢?我一眼就看出了你的阴谋和过去,你一眼也看出我的阴谋和现在了吗?你觉得现在的生灵关系很混乱是不对的对吧?但是我们觉得这种无序和混乱却是我们的节日呢。我们倒觉得你的姥娘死得不是时候呢。少给我们上课多给我们一点课余时间让我们自己思考好吗?──我的老师们和侄子们。我们自己会有主张。疮长熟了自然就会拱破。后河沟里的流水啊。既不像老牛说的那么深,又不像松鼠说的那么浅。我们自有自己的尺度,我们自有自己的等待。你用刚才你所说和所做的一切来寒碜谁呢?你一下就给我往回倒拉了一个历史。你避过了自己的不得意以为我在这个阶段也不得意呢。你跳过自己之短来避着我之所长以为那也是我之所短呢。你因为自己在生灵关系时代的无所作为而用遗忘的办法一下就跳回到了同性关系时代,你想用这种办法也拉上我、迷惑我、欺骗我为了达到进一步毁坏我让我当你的殉葬品──以为我不知道吗?最毒不过妇人心,现在看最毒不过小刘儿心了。但是在回溯历史的时候,我倒是要问一问:你在同性关系时代果真就有所作为吗?已经到了一个新时代,还在怀念过去;已经到了民国,还在扎着一根大辫子感伤。干这一切的时候,还要拿我作药引子。但这还不是最气的人,最气人的是你在做这一切和编织这一切的时候,你还打着一切都是为了我而不是为了你的旗号──这也就是我,对你早有防备,没有上你的当,如果随便再换我们村里的一个人,他不早就被你拉下水已经遭受没顶之灾了吗?已经到了生灵关系时代,两个人却要死里逃生地变回到同性关系时代,一下就要倒退了,一下就要煞车了,一下就要戴上大辫子走在熙熙穰穰的清朝了,如果说过去我们没有在同时代找到我们的位置只是一种方法问题和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现在可就是倒错──知道什么叫倒错吗?──就让人感到可怜和可笑了。幸好我没有上你的当,在我们后河沟的交往和交手仗中,又一次让你失望和枉费心机。任你诡计多端,我万变不离其宗;看着你在那里努力,我只是微微一笑而已。当你变成一块化石停留在一个旧时代时,我却挑着担子走向了新时代。当你还是一个旧你还在那里费劲巴力地编织着陈旧的罗网和阴谋时,我却有了一个新我站在新的时代高度把你的阴谋一眼就看了个穿。你在给我织阴谋的时候,想没想到我在你的阴谋之外给你织了一个更大的阴谋呢?当你把网织向我自身的时候,我却把网织到了天边呢?──这就是我们境界的不同了。当你让我上你当的时候,你想没想到你这样做的本身,就是已经上了我更大的当呢?你以为你的跟头云能翻多远呢?最终还是没有逃出我六指的手心。我给你设了一个套,你倒是一头就钻了进来。你倒是连自己有生以来最好的选择也就是你变成的石头也不要了。你就要跟我走连你的姥娘也不等了。多么可怜而又可笑呀。你一边跟着我走,还在那里一个人低头“吃吃”地笑呢──以为自己的阴谋已经得逞了。你等于自卖自身。吃亏就在于不老实。这是从你身上得到的又一个教训──虽然连教训也有些老生常谈。当我哭诉我在同性关系时代的不幸和生不逢时的时候,你就一头扎到了同性关系时代不能自拔。现在我给你领出一个东西让你看一看,你就知道我现在是不是还应该跟你讨论什么同性关系而我现在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我不比故乡和村里任何现代和先锋落后和晚到哪里去。你怎么就觉得我六指弄出的发型就非是古典和现实的呢?有的发型看起来很先锋和很现代,可知它的内涵包括他的脑袋和脑袋里面的脑浆却很古典和平庸,我的外型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它的内涵却很先锋和不好对付呢。这就是观察问题和事物的不同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谁是领导故乡和村里潮流的人呢?是舞台上表演的那些人吗?一般人都会这么认为;但是真正有思想有头脑的人,却不会这么看呢。他们知道世界上的表演都是靠不住的,他们知道世界上除了华而不实的表演,还有一个人挑着担子在崎岖的山路上替他们在黑暗中进行真实的寻找呢。这个时候没有人理解他。但我对世俗所采取的态度就是不妥协,我要做一个精神上的不撤退者,最后我把我寻找到的思想和火把交给你们。我点燃着我的心照耀着你们后来和继来者的道路。以为我不在你们中间就落在你们后面了吗?就像当我在你们中间的时候就以为我的心也和你们在一起吗?错了。我对我的追随者唯一的要求就是,当有人要打扰和阻止你们的追随时,你们反身就可以告诉他们:他们是一群行走故乡土地上的行尸走肉──我现在给你领出一个东西,你就知道我现在到达的境地和你刚才给我说的那一切是多么地可笑和不适时宜。我打开我的箱子就是打开了一个新的时代,我打开我的热水筒的盖子就会从热腾腾的许多故乡人都在里面洗过的水里蹦出一个东西。你看到这个东西就知道我走过了多少漫长的路而你还停留在原地──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在这里对话和交谈呢?我们所说过的一切和所做过的一切不都是扯淡和浪费时间吗?我也就是在胜利的时候感到孤独和无聊才来和你聊聊天和逗逗贫呀。你真是不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呀。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呀。你也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呀。不看到真凭实据你是不会甘心自己的失败和退出历史舞台的──我六指酝酿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也该有一个结果了;张了这么大的网,现在也该往回收网了。现在我考虑的倒不是一下能不能把你收到网里和让你望风披靡,而是我为一个小刘儿张了这么大的网到底值得不值得。但是既然已经这么酝酿和这么张网了,现在我还是物无所值给你收口吧;既然水煮得都快沸腾了,我还是让东西从里面跳出来和弹出来吧。就像高空的飞行员到了危难时刻一样。但我事先告诉你──我事先告诉你,也是看在我们以前还是朋友的份上当然以前是朋友也不说明什么,不管以前是什么,是朋友,是同学,是同事,是老上级或是老下级,但那已经是多年之前的事了;在我们不是朋友、同学、同事、上级和下级的这段时间里,世界上到底发生了多少大事──光是每个人和每个家庭发生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还不说了,国家的政变都已经发生多少起了?──这个时候再提我们以前的关系还有什么意义呢?──但是我出于对你的关心和看你钻我大网时的傻样,我还是告诉你吧──我这只东西和宝贝只要一跳出来,你就会大吃一惊和瞠目结舌。它弹出来和跳出来之日,就是你灭亡之时。他弹出来之后,你就成了那架无人驾驶本身又中了响尾蛇导弹的飞机。不要以为你下午出了空难会给我们的心理和正常生活带来什么影响──一点影响都没有,我们晚上该去出席酒会还去出席酒会,该去看歌剧还去看歌剧。穿上晚礼服。扎上蝴蝶结。我还让同伴穿一件脱地的长裙。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历史的车轮已经把你像烂泥一样甩到了我们身后。这个时候我们却在车上坐着、笑着、相互调情和打闹。至于我们搭的是哪班车是头班车还是末班车对于你是重要的对于我们已经不重要了哪怕它是夜里三点的夜班车呢。至于夜班车上会不会上来或被人架上来一个腿脚悬空的人,这也是我们的问题而不要你为我们操心。我还欢迎这样的人呢。也许这个半路上车的人才是我不是你们吓着我而是我吓着你们还未可知呢。第二天你们发现夜班车翻倒在一片麦田里,这样的无头悬案让你们饭后荼余议论半天而我像一个渔翁一样穿著蓑衣戴着草帽还在麦田里钓鱼呢。想一想吧小刘儿,一个渔翁正在麦田里钓鱼,你见到这种场面的时候,你会做何感想呢?你觉得这样的做法和等待是不是比你在后河沟里变成一块石头要新鲜一些和更具有想象力一些呢?你做出的只是一个直觉的生活,我所做的可就具有艺术想象力和升腾力了。──我现在就要揭锅了。再不揭锅锅倒要爆炸了。时间已经到了。该开演了。个别人因为种种原因还没有到场错过了这场好戏那就只能怪他们自个儿了。我接着想说的是,如果我的戏仅仅是这样──错过了开场就无法插入,那你还是低估了这场表演的魅力我们就更加是对面不相识了;这场戏的开头就是不看,也不影响大局,这就是我的戏和一般平庸的戏就好象你们在粪堆上和戏台上看到的戏的最大区别;我的戏你们什么时候到场和什么时候插入效果都是一样的,我的好戏永远没有停止和永远好戏在后头呢。就好象一本好书。什么时候打开,不管从那一页翻起,你都能够马上入戏和津津有味地看下去。这才是文本和艺术的魅力呀。这才是现代和古典的区别呀。我亲爱的剃头锅里的伙计,是时候了,到火候了,肉该烂了,该脱骨了,该出场了,该让世界和这个无知的小毛贼吃一惊、吓一跳和后悔过去的人生和对今后的生活失去信心和活下去的勇气了。他不看我们的表演他还能化成一块石头在这里等待,当他看过我们的表演和我们辉煌的人生之后,他只有山崩地裂、自绝于故乡和人民了
(六指一边得意洋洋地嘴边撮起白沫说着,一边已经从腰里掏出了一个小铜锣,不由分说──真的是不由我插嘴呀,真是死都不让我死个明白,就开始在那里自顾自地“当当”地敲了起来。──于是好戏就开场了。果然他的戏也是了得呀,他的锣一敲,他的剃头锅子就开得更欢和眼看着就沸腾了。突然,锅盖就像飞机里的飞行员一样给弹了起来,一下就弹到了半空中和蓝天上。接着,锅里就真的蹦出来一个活物来──原来六指是担着这样的担子来跟我逗着玩和解解闷子哩。他是有备而来而我是盲目的,他是有心的而我是随意的,他是有阴谋的到头来是我天真地上了当,我在他眼皮子底下精心编织的一切到头来都被他一网打尽于是我在他面前立刻就现了原形。他容忍了我大大小小的阴谋只是为了更大的开心──谁没有一种恶作剧的日常心理呢?无非我们伟大的六指叔叔有这样一个实现的机会,而我们永远没有这个场合和机遇罢了。六指叔叔,我不怪你,我觉得你所做的一切,就像我刚才所说,并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而是饱含着对整个世界的仇恨;只是我运气不好,今天偶然撞到你枪口上罢了。事到如今,我只有破碗破摔傻乎乎地看着自己倒霉就好借看着别人倒霉一样幸灾乐祸去了。六指叔叔能这样选中我,说不定还是我的荣幸和觉醒的开始呢。如果今天六指叔叔不担着剃头挑子正好转到后河沟里,我还得不到这个机会和看不到他的表演呢。我还永远不知六指叔叔肚子里都藏些什么阴谋和剃头挑子里藏些什么货色呢。我以为剃头挑子就是一副剃头挑子呢,原来剃头挑子里还有内容。就像我在街上看到熙熙攘攘面无表情的人以为他们都是千篇一律,谁知道他们各人还有各人的想法各人还有各人的因缘和归宿呢?人生前是看不到了,人死后别人却看了一场好戏。世界上的人,原来一人一个死法。世界上的叶子没有一片是相同的。──六指叔叔的烧筒里、马筒里、头筒里和一头凉一头热现在说的是热的那一头的剃头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呢?这个时候我对世界的好奇心,早已超过刚才六指把我批得体无完肤的痛苦了。刚刚被人打了一棒,头上还起着大包,现在又傻呵呵地站在街上看自己的热闹了。六指叔叔手里的小镗锣在不停地敲,我站在六指叔叔身边看着冒着腾腾热气的剃头筒,我的期待心比六指叔叔还要急切呢。我忘记了我刚才还和六指叔叔有着深仇大恨和切肤之痛的矛盾呢。我一下就回到了两个辈子之前我们还在异性关系时代我拉着六指叔叔的大手走街串巷的亲密关系之中。我在那里像以前一样拍着手说:
“六指叔叔,敲快一点,再敲快一点。”
当然这个时候我潜意识中还没有忘记,我这样原谅和倒退着六指叔叔,六指叔叔会不会也这样原谅和倒退我呢?但我幸运地发现在小镗锣面前,六指叔叔也有些忘乎所以了。他也一下忘记了目前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了──“此情此景”是一个多么让人忘记过去的时候和名词呀,虽然我们在清楚和清醒的时候明明知道忘记过去就是意味着背叛呢。──六指叔叔已经上了我的当──这下谁上了谁的当呢?也开始在那里兴高采烈和手舞足蹈起来。甚至还与我交换了一下兴奋的眼神。世界一下变得多么的美好,世界一下就变得和睦、和蔼、和气、和风细雨和和平共处多了。不管这个眼神是理智的还是冲动的,我都为这个眼神的回答而对六指叔叔心存感激。到底你让我过了这一关呀。我马上又媚谄甚至有些下作回答了他一个更加夸张的眼神。我和六指叔叔都很愉快,好象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产生过不愉快一样。瓜不苦怎么会有后来的甜呢?六指叔叔手里的小镗锣,敲得更加急促而紧张。震动着世界、剃头挑子和我们的心。但是,锅里和筒里的东西却是千呼万唤不出来。一下不出来六指叔叔看看我还在那里胸有成竹,二下不出来六指叔叔看着我嘴里说了一句“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待。”我马上理解地点了点头。里边的东西早一点出来和晚一点出来对我价值是相同的。既然我呆在这后河沟日复一日千篇一律,它晚一点出来还拉长我欣赏的心情和消磨我一点无味的时间呢。我现在的时间不是消磨一点就少一点,而是消磨一点兴奋就多一点呢。我把这点意思告诉了六指叔叔。六指叔叔做出当然的表情点了点头。我们在这一点上又统一了。但是到了三下四下物什还不出来,这时就不是我,而是我们的六指叔叔就有些急和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当然他是在问自己而不是在问我:
“怎么回事?”
当然这也不需要我的回答。六指叔叔也没有傻到要听我回答的地步。锅里和筒里是不是没东西呀?当我终于等待不得脸上露出焦急表情的时候,六指叔叔一边愤怒地瞪了我一眼,一边自己心里也有些发毛了。又问:
“怎么回事?”
当然这也不需要我的回答。六指叔叔又急促甚至有些急躁地敲了一阵锣,终于也按捺不住自己了──他也有按捺不住自己的时候?这时一下就把我给忘记了,开始自己给自己釜底抽薪和不顾面子和环境地说:
“是不是东西给跑了?”
接着便不顾一切地跑到筒前去看,去捞,去搅,去捣。我在远处看他一开始还是着急呀,后来不知在水里捞到一个什么,终于放下心来,一溜烟地又跑回到我面前,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一副把心放回肚里又一次把我当成亲人地说:
“没有跑,没有跑,还在水里呢。就像我刚才躺在躺椅上听你说话一样,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它也在水里随着温度的上升泡着泡着就睡着了──我们在洗澡堂子不是常有这种情况吗?水泡着耳朵,它没有听到锣声!”
我马上做出一种理解的样子说:
“那是,那是,谁没有大意的时候呢?”
六指点了点头,接着就又兴奋和急促地敲起了锣。这下果然就奏效了。随着锣声急促的响起,一个物什“崩”地就从锅里和筒里蹦了出来,一下就蹦到了半空云中。六指还在旁边讲解着说:
“看它蹦得多高!”
我点点头。但是等这物什落下来,落到我们脚下身上还水淋淋地向我们做揖的时候,我可有点啼笑皆非了。这是一只什么?原来是一只愣头愣脑的小泥猴。本来猴子应该满地滴溜溜乱转,但是它不转,就像人一样在那里蹲着看人。看看六指,再看看我。而且看出来它还有些敌我不分,因为它看着我的目光,和看着六指差不多。并没有对六指显出特别的深情嘛。眼睛倒是滴溜溜地在那里乱转,但是转起来总有些呆滞和木然。怎么一个猴子的眼珠,转起来像人的眼睛那么困难呢?它是不是有些傻哟?这就是六指跟上了时代潮流在同性关系的时代没有赶上在生灵关系的时代终于赶上的结果和末班车吗?这就是你的同伴和伙伴么?同时我大不敬地还有些怀疑,当我们搞生灵关系在粪堆前和在打麦场的舞台上表演的时候,不是一切都规定好了吗?郭老三不是还发表了一通议论最后最到大家的一致通过已经达成协议和决定了吗?──可以搞羊搞兔,可以搞猪搞毛驴,但是就是不能搞猴子。吕伯奢不是牵了头猴子上去又被人轰下来了吗?本来规定不让搞猴子,这时怎么倒是又出现脏猴子了呢?是不是事情并不像六指说的那么夸张而他也没有那么伟大呢?是不是他在同性关系的时代没有什么作为而在生灵关系的时代也同样上不得台盘呢?这只猴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当初我们丢弃和开除、例外和圈外的那一批里的一个吧?是不是因为六指是圈外猴子也是圈外在流浪和逃亡的路途上两人偶然相遇于是就惺惺惜惺惺地撞到一起和结合在一起了吗?本来都是两个人渣,现在又联合起来要在我这里充大眼灯吗?我还真得小心一点,我还不能上这个当呢。而且接着看他们两个在一起的表现,我又发现一些更不正常的情况。六指见了猴子倒是显得很亲热当然在我面前的表演也故意有些夸张,他见了猴子就拋下了我上去就亲了猴子一口,接着他的嘴唇上就是一圈泥印和一股剃头水的味道,他做出幸福的样子还回头来看了我一眼,但是在他做这一切的时候,猴子怎么就没有反应和响应呢?猴子就蹲坐在那里不动。接着倒是对我龇着牙笑了笑。这难道不是对六指的一种嘲讽和不屑吗?六指不揭他的锅盖还好一些,我心里充满了自卑、自责和觉得活着就是多余,现在他一揭锅盖倒让我陡然增强了信心于是就和他平等了。你也不过如此呀。看来把好话说到前头总是让我们失望呀。但是六指竟是那样地浑然不觉,仍是那么投入、深情、全力以赴和旁若无人。他抱着那只小泥猴亲呀亲的,浑身上下都亲遍了,最后他浑身弄得成了一个泥人和小猴也没有什么分别了,但是看上去他还没有亲够呢。而且,看上去也不全是表演呀。表演怎么能那么投入呢?此情此景你要对他有什么怀疑,倒是你要怀疑自己是一种嫉妒了。这时我们只能把理由归结到他在过去的历史上离恋爱和关系毕竟是太远了,是不是现在有一种要把本捞回来和要将过去的岁月补偿回来的心理呢?是一种一天要当两天过的样子。有那么一种急切和冲动。──但是,猴子跳出来没有错误,你亲也没有错误,投入也没有错误──唯一和最大的错误就是,你虽然做了这一切,但我们并不承认你。我们有我们的规则。你把我们排除的小猴拣了起来,现在又想混到我们人堆里滥竽充数──这时恬不知耻的就不是我们了。一下我像猴子翻跟头一样长高了,身子骨又像刚才的石人一样坚固了。敌人所犯的错误,会使我们的形象增长和地位稳固。当我们是两个人的时候我一败涂地,现在有了三个人我倒站稳了脚跟。为了这个,不管我们的运动和大伙包括我本人在别的场合是不是承认这只小猴都难说,但是在这独特的场合和此情此景之下,我还是感谢这只来历不明的小泥猴。你一下让我恢复了历史感。就好象一个牵牵扯扯和唠里唠叨的女人使我们一下陷入网里当我们无力挣扎的时候我们也就平静地看着蓝蓝的天空一样。感谢你,朋友,让我看到了蓝蓝的天。但这时六指还没有完呢。还在那里唠唠叨叨自顾自地对小猴深入呢。他甚至对小猴的不耐烦和嘬牙花子都没有反应。当然他把我这样一个局外人及刚才我们之间的深仇大恨更是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在他面前,我一下倒是成了局外、圈外和例外了。一下子倒是没我什么事了。既然这样,当初你还唤醒我这石头对我进行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育干什么?为什么在赶集路上要把我拉到半道呢?为什么爬了半天高又把梯子给抽走了呢?现在你让我是进还是退呢?是回到石头还是回到狗呢?是接着给你做检查还是一下就开始重新看不起你呢?我把握不准呢六指叔叔。当我再一次喊他的时候──由于他的忘情和目标转移让我熬了过去──怎么我的喊声也没有引起他丝毫的记忆呢?他怎么一下就要淹没在现实里而拋弃了所有的历史呢?──这不和你刚才的理论要背道而驰了吗?你刚才还一把把我推到历史的深渊让我不能自拔呢。──我们的六指叔叔,这时还不管不顾地在那里嗫嚅着絮叨呢:
“我的猴儿,我的亲亲,你是我透过多少人才找到的一个可心呢?不要以为我是一个不胡思乱想的人,不要以为行为上和身体上给我排出了圈外和例外我的内心也就在圈外和例外了。倒是越是这样,我比你们的要求和追随还要强烈和凶猛呢。我一天一天走在山路上想什么呢?是什么支撑着我从这一山走到那一山从这一天走到第二天呢?也就是这些强烈和凶猛的念头罢了。不然我不早就灰了心蔫了脑袋也成了小刘儿一样的石头了吗?念头和信心,是我和小刘儿最大的区别。我是人死心不死,而他是人还没死心早已经死了。哀莫大于心死。什么是行尸走肉呢?这就是行尸走肉了。当我没有女人的时候,这种生机勃勃让我拉动了黄河;当我没有男人的时候,我哪一天不把村里所有的男人过一遍呢?他们在我的脑海里还走着模特的步子呢。但是我透过一个个的他,还是没有寻找到他。但到了生灵关系就不一样了。我终于有我的小猴了。我承认它比起别的动物来是小一些,瘦了一些,呆了一些和痴了一些更接近人一些因此我也知道你们为什么要丢弃它是因为它跟过去没有什么区别──但你们丢弃的东西我就不能拣起来么?我非要以你们的标准为标准么?这里有一个前提是,当我按着你们的标准生活的时候,这个标准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我落得两手空空;当我不按你们的标准生活的时候,我什么都有了泥猴有了当然我自己也就有了。真是踏破铁鞋没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还明告诉你们,这只猴子就是在你们散场之后的粪堆前捡到的。泥猴已经被你们摔得奄奄一息。等你们人去楼空的时候,我照它脸上喷了一口水,接着就把它背回了家。当天晚上我们就拜堂成亲。说起这一点泥猴对我还有意见呢,说我还处在恢复和养伤的阶段,你说拜堂就拜堂,说成亲就成亲,落得直到现在,我对夜晚还有恐惧症呢?──说得彻底一些,这不是乘人之危吗?但具体到我身上,理论就不是这样了。亲爱的泥猴,我对你的寻找,早已饱含着深情;我不是因为找不到别人才只好找你,一切就凑合了──当然我这话既是对泥猴说的,也是对你们说的,我不是找不上别的生灵才找泥猴──是因为我看到它,就想起了过去的温暖的异性关系的时光,在郊区一个温暖的夜晚,一个叫柿饼脸的姑娘;或是茫茫无垠的雪地里,走着一个穿著红棉袄扎着绿头巾的故乡少女。同性关系时代不是拋弃了我吗?我一下就越过了你跳跃到了生灵关系的时光。我是从柿饼脸一下到泥猴的。说起来这中间有多么大的空间地带呀。让人感到悲哀的是,当历史像故乡的田野一样出现这么大的空白地带的时候,你们竟没发现就是发现了也熟视无睹,任一个人──而这个人竟是掌握你们脑袋的大师六指──像当年拉动黄河一样拉动了两块历史──心灵的缝隙才慢慢弥合。──这才是我寻找小猴这场壮举的唯一原因。说起来也有些后怕呀,幸亏猴子被你们排除到圈外,如果泥猴没有被你们排除、排斥和扔到粪堆旁的话,我不就永远没有指望了吗?幸好我们出现了分道扬镳,才有了现在光明的结局。剃头挑子还是原来的剃头挑子,但是现在的剃头挑子里有了小猴。我再担起这样的剃头挑子,感觉就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就厚重和有希望得多了。当你白天担着担子挑着它你可知道晚上它就是一场温柔呢,这不就有盼头和生活希望了吗?白天盼望着夜晚,太阳盼望着月亮。也许有人会问,既然这只小猴这么让我心爱,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让它见天日还对大伙掖着藏着直到今天才给你第一次透露信息呢?──当然我也不是故意要选择你,你也不要为此有什么激动,这从刚才小猴在挑子里呼呼大睡你就看出来我们没有什么准备──纯粹就是一种偶然,我觉得到了揭盖子的时候就揭了无非这个时候你正好在眼前和在身边罢了。我是冲着猴儿而不是冲着小刘儿这点你懂吗?(我赶忙点了点头。)──那也不过是因为我过于心爱才不愿示人而要金屋藏娇罢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猴儿就不是当初的猴儿你们丢弃的猴儿而是一个全新的猴儿独特的猴儿因为它已经成为我六指的猴儿──猴儿,你也算是一个有造化的。一般的猴儿不能参与生灵关系我是理解的,但是这个猴儿就像我以前不能入圈是一个例外和圈外一样现在让它入圈倒应该是一个例外和圈外了──是它使我再一次拉动黄河。同时,过去看着是猴儿,但我在锅里和筒里煮了和蒸了这么长时间,让它整天像吃减肥药一样喝着我的剃头水和洗脚水,瘟头瘟脑跟了我这么多天,它就已经不是猴儿了。它怎么还能是只猴儿呢?说它是鸡是鸭是狗是羊都可以,但就是不是一只猴儿。接着他指猴为鸭地逼着我问:
“你说,它到底是只猴儿还是一只鸭子?”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们刚才的从属关系并没有改变,并没有因为猴儿的出现和我内心的剧烈活动而在本质上增添或减少什么。并不因为我看得起他或看不起他能改变和触动我们的本来就规定好的从属地位和主次关系。一开始的规定是多么地重要呀。要把开始的规定改变过来是需要几代人的艰苦努力呢。把握开始比发动一场变动和革命要划算得多。看起来我还是年轻呀;看起来还是六指有经验呀。说来说去还是我上了他的当吃了他的阴谋而我对他没有任何制约。不管我内心是怎么想和怎么变化的。一开始写检查就永远要写下去,一开始对别人发号施令就永远发号施令。主仆、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不只管几十年,就是几十年之后我们见到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呢。一切都大势已去了。一切都已经规定好了。刚才六指见到泥猴有些忘情,我趁空活跃了一下思想自由了一下空气,我以为自己已经钻出牢笼和飞向了自由的蓝天,我在空中已经展开了翅膀和俯瞰了城廓,我已经视六指和泥猴如粪土,但就在这个时候,我身上和腿上被绑的绳索还是被人拉动了,主人并没有忘记我身上的绳索──在我早已经忘记的时候。这时你终于清醒了,展开的翅膀又耷拉下来,你从九霄云外一下就跌落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六指张着黑色的翅膀,一下就遮住了你的身影。他在指鹿为马地指着一只猴儿问你:
“这是一只猴儿还是一只鸭子?”
这个时候你默默地流泪了。你为这严酷事实的回返和倒春寒的来临不为别人而为自己痛心疾首。你一下缩短着时间就回到了从前。时间并没有给你改变什么。你又回到了写检查的无边的苦海和麻烦之中。而面对这一切你还得明白,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而你的对方没有责任。你又战战兢兢和哆哆嗦嗦了。你的回答早已被别人料到而没有任何新鲜和出奇之处。面对一只猴儿,你战战兢兢和哆哆嗦嗦地答:
“它是一只鸭子!”
随着这声回答,六指在故乡的地位一下就奠定了和牢固了。过去他在九天之下苦苦探索一无所得,现在他一下就冒了尖、蹿了红、超越现实到了九天之上。六指在生灵关系方兴未艾的时节,一下就抱住一只貌似猴子的鸭子。本来是鸭子倒还没有什么,关键是它只是一种貌似而还像一只猴子。这种四不像像庙宇上的兽头一样,就开始显示它多重的力量──不像单纯的牛羊那么薄弱──屹立在世界的东方──搞生灵关系你不但可以变成刘邦和佛祖,还可以变成四不像。甚至人们把刚刚规定的不许搞猴子的规定也给忘记了。六指倒是一下就挣破牢笼飞向了蓝天。六指现在倒是可以浮想联翩了。六指一下就成了新闻人物。我知道,六指现在的得意之日,就是我更加倒霉之时。我就该去写出更加深刻的检查挖出更大的思想根源不但挖以前也得挖刚刚过去的那一段自己为什么要蹿上蓝天。我从九天之上一下就跌落到了九天之下,接着和马上就又要下地狱了。我已经找好了纸和笔,我已经做好了再一次被他清醒之后的滔滔不绝批一个体无完肤但令我惊奇和再一次超出我意料的是──六指也有高明的地方呀,于是他把猴子变成鸭子也就不奇怪了──他向我摆了摆手和摇了摇头,他说:
“你现在先不要做这个,这个等我忙完专门给你留时间再做还来得及──听到这里,我一方面为了将来的延伸而感到一种阴雨连绵的无望,一方面我也有拖过一天是一天的苟且偷生的侥幸,我现在考虑的还不是你,我现在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首先要做的,就是当我在生灵关系中又掀起了一个高潮和在这个高潮中又成为新闻人物时,我该怎么应付媒体的采访和镜头呢。你先帮我练一下这个更为必要。现在我们就收拾工具,现在我们就收拾渔具,我们马上一块到麦田里去钓鱼。虽然我们做了一些成绩,但是我们还是要做出一种悠闲的样子嘛。我们一边钓鱼,你一边帮我提些问题让我练习一下回答──这不比让你在这里写检查和挖思想根源对你更好一些吗?”
我一边点头,一边感激地说:
“当然,那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