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演到台下!”他说派人来做。
没隔几分钟,两个舞台工来了,帮助他们在顶篷上安装秋千绳钩扣,也将灯光调整到最佳位置。没隔一会儿,又来了两个工人,帮助拆座位。
秋千飞人安排到最后一场。等一切弄妥当,秋千就长了好多,飞起来真是虎虎生风。观众从距离近看时,也亲身感到惊险万分。
兰胡儿突然发现自己第一次在这场子表演时,她和燕飞飞在门框上做的身高记号,她在光滑的门缝刻了一杠,她比燕飞飞矮一指宽,现在她高出那记号,虎口撑开也有一手掌。豆子油灯见影大小,她第一次觉得生命危如累卵:我兰胡儿其实也是怕这恶魔秋千!
危险重头戏,张天师说,必须再排练几次。排练时,所罗门也来看了,连连摇头,说这不是加里应当做的事,王子是一国之尊,不能拿宝贵身体去玩这种艺人勾当。但是一排练完,所罗门就要加里和兰胡儿跟他上一趟街。
他们排练任何节目时,都不穿上台服装,全是旧衣服,弄坏了,脱下来用针线补上。这次在绳上来回扯磨,好几个地方都撕烂了,他们像叫花子一样满身补丁。
可是叫花子不必拼命,他们在拼命,所罗门满腔感慨走在他们后面两步。
外白渡桥上这一阵子空得出奇,仿佛就他们三人。他们在他前面,年轻真好,即便在叫花子中间一站,加里也是王子相,兰胡儿,也是东方公主,而且这两个小东西在一起看上去好匹配。他们是兄妹?胡扯!那个不讲道理的天师大概请教了魔鬼。所罗门心里矛盾,他讨厌又喜欢兰胡儿,恨不得天天把加里锁在亭子间里。
过了桥到对面马路上,拐进小街就走进一家店铺。上海各种戏子艺人穷极就到那里,当出戏服。好多人拿了几个小钱,千恩万谢走了,做了回乡盘缠,很少人有机会咸鱼翻身弄了钱去赎回来。
一排排旧衣服中依次看,这种店铺霉味樟脑味,很难闻。兰胡儿在挑,加里跟着她挑。走了一圈,什么也没有看中。突然所罗门看到掌柜坐着的地方墙上,挂着两套一式鲜红的装束,看来是戏班子留下的,同样大小,可能也是给少年舞蹈演员的。扎腕扎踝,甚至领口都有一道金边,缎子料,闪闪亮亮,煞是好看。他让两人去试衣:穿上紧身,显出身段。见他们试衣,掌柜的就抬价,要十元。
兰胡儿听见,气得把衣服一脱就要走,说另外一家当铺有同样货色,一元两套。
加里也说不是非要这样式,他把衣服也脱了。
掌柜不屑地说:“没钱不要来啰嗦!来当铺还讲价?”
所罗门还是舍不得,加里拉着他朝外走,可是那掌柜奔出门来,招手请回:“好好,两元成交。”
第一场演出,果然爆满。所罗门坚持把兰胡儿和加里都化妆成深鼻子高目的胡人,他亲自把两人眉毛挑高,兰胡儿嘴唇涂得鲜红,倒真是一个“西域妖姬”模样。场子整理一番重新开门时,观众都拥了进去,刚坐定,就看到锣鼓声中从舞台两边跑出一个红衣少年和一个红衣少女。
两人面带笑容朝观众颔首致敬后,就从两边登上梯子,同时跳上秋千。小山和大岗把梯子移走。秋千上的少年少女就开始面对面,腿交叉地站在底杠上,一伸一屈,秋千迅速荡了起来,越荡越高,古怪的西方古典音乐响起来。秋千往左升到几乎触及天花板,猛地回荡,又往右甩到不能再高的地方,再回荡,灯光照射着。看客脸往右往右,仰高,跟下,已经忙得眼睛顾不过来,这两个红衣人在空中像一道虹彩划去划过来。
看客的心被紧张地提了起来,悬在空中。
秋千正到左边最高点,突然兰胡儿和加里一起喊了一声“嗨”两人同时放开手,翻过身,跳起来又一起落在荡着的秋千上。他们依然面对面,却是用双腿倒勾在木杠上,呼啦啦快速冲过观众头顶。
这个场面把许多人吓得哇地叫起来,不是电影,是活生生的人在表演,胆子小的埋下脸,还是忍不住想看下去。
他们又听见了一声喊,兰胡儿竟然放开腿掉下来,只是沿着加里的身子滑落,靠他的双手抓住她的双手,两人成了倒挂的一串儿,从左一直俯冲下来,几乎从看客的眼前飞过,又高速冲上右边天花板。
看客中有些人,大多是女人把眼睛闭上,这样狂飞的少女,只靠两人手抓住,万一没抓紧飞出去,肯定摔成血饼,可怜如此年纪做短命鬼。
正在这时,兰胡儿“嗨”地一声,加里松开她的手,她再次在空中翻转过来,他马上抓住她翻递过来的脚。
可是,加里的手没有抓得牢兰胡儿的左脚,只有右腿在他手里,她歪斜过来,马上就要飞出去。看客大声惊叫,有的人似乎要夺门而去。那些胆大好奇的仍要看下去:在悬吊在快松开的一只手上,兰胡儿来回飞了两个来回之后,竟突然恢复了平衡,她的脚递了回去,加里伸出手一把抓住。全场透出一口气,响起激动的掌声。
那些害怕得大叫的人热泪盈眶,全场都在说:“真是想不到,太险了!”“太好看了!”“吓死我了!”他们拍得手都痛了,还在使劲地拍。
当他俩终于重新站在木杠上时,秋千渐渐荡平,大岗和小山走出来,把梯子架起,把两个人接下来。看客是不少人走上台去,摸摸这两人究竟是不是真人,他们回过头来,对台下说“哎呀,他们不是铁皮做的假人。”这话又引起一阵兴奋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