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野蛮,不守条约,劣等民族。
这下朱利安无法再忍受了,他的自由派的信仰被这群种族主义者点爆,立即迎了上去:“早就该雇杀手到柏林干掉希特勒,早该这么做。他们就懂一种语言,武力,条约没用。”
“滚你的。我就决不跟你这种亲共分子订什么条约?”
“我看你就是他妈的法西斯!在伦敦没有被揍够!”
朱利安的确在伦敦参加过与“法西斯联盟”的对抗,准备动手了,对方看众怒难犯,撤了。
他还未来得及准备,脸上就猛地遭到狠狠一拳。他被击得向后一倒,鼻子被打出血。第二拳又紧跟上来。
他仍来不及躲避,往吧台下缩了一下身体,假装手抬起来捂脸,对准那家伙的方下巴,一个左下勾,把他打翻在地,吧台上的一串玻璃杯子烟灰缸跟着唰地到地上,砸了一地碎玻璃。旁边的人都惊叫起来,有人想扑上来,有人要拉架。
那个家伙从地上爬起来,喊道:“一对一,一对一。让我来揍这个红党!”
朱利安叫周围的人让开,摆开架势准备这家伙扑上来。他在剑桥练过拳击,不是材料,总被同学打晕过去。不过今天,他的好战情绪被挑逗上来。对面那个家伙,显然是东区打惯架的流氓,专门欺凌伦敦犹太人的家伙。
此时,他的鼻子开始流鲜血,他咆哮起来,刚要扑过去,就被人拦腰抱住,对这些拉架的“和平主义者”他很生气:明显是他吃了亏。
朱利安挣脱开拉他的几个人,他气疯了,愤怒地吼出他的决心:“不是和法西斯一起捣毁这个世界,就是跟共产党一起拯救这个世界。没有中间道路。”
那个白俄女郎已经赶来,推开人群给朱利安擦脸上的血,要扶朱利安回她房间,他拒绝了。他咽下嘴里带咸味的血,冲出酒吧,回珞珈山武汉大学。
在渡江船上,有些潮湿的风吹拂在他的脸上,他冷静下来。江面很宽,渡船要开一段时间。这个夜晚船摇晃得厉害。岸上一些地方又黑又阴沉。当初到中国来的意图,怎么来的,这时,朱利安非常清晰地记起。
他向剑桥大学任命部申请国外教书工作时,他点名要到中国。去中国前,到弗吉妮娅阿姨家长谈一次,姨夫伦纳德伍尔芙作为一个政治学家,认为选得对,因为中国将是政治漩涡的中心,那里发生的事将具有世界意义。
面对长辈的赞同,朱利安很得意。轮船离中国大陆越近,他的决心越坚定,有什么比参加革命运动更有吸引力的呢?中国革命者的反法西斯立场使他的自由主义信仰最终可以落实。面对全世界的法西斯嚣张气焰,他不能忍受英国知识界与工党徒托空言。只有革命者敢行动。不行动,他的灵魂永远都得不到安宁。
先到一个大学,了解一些情况,有了线索再行动,他哪里肯做一个平庸的教书匠。
未料到的是,一到武汉,命运反了个转,他陷入了一场莫明其妙的恋爱,而且竟然闹到失恋的程度。他一直没有再想起参加革命运动的初衷,偶尔闪过这一念头,认为不妨推迟。一再推迟,就远离政治,超然世外,世界形势消息对他的影响就越来越少。他被享乐世界给诱惑住了,忘掉初衷和志愿,忘掉他一直带着“遗书”忘掉了他是满怀着对整个人类的悲哀和同情来中国献身的。
性享受怎么会是他人生目的呢?爱情更不是,林只是k,第十一。女人,不管是东方或是西方,都一样,不一样的是肉体,做ài的感觉。可能太偏爱林了,就像在布料中他偏爱色泽富丽的绸缎,在树叶中他偏爱四季都是绿色的一类。但这都是感觉,我的精神归宿不在此。
谁也不能动摇我的决心!
朱利安对自己说,哪怕是林。那已过去的一幕幕出现在眼前,他可以承认对她是有点偏于冷酷,但冷酷比欺骗好,他不会和她度过一生。她最后一次说自杀时,是他最想离开她的时候,他甚至没有说“当心你自己,好好照顾你自己”之类轻飘飘的安慰话,因为安慰只能引出更多的麻烦。
是否设想一下,没有他,她未来的生活会怎么样?
不管他的事。
全世界都将回到黑暗的中世纪,如果他们让法西斯得逞。
这并不是背叛林,他没有背叛的罪孽感觉。他从未想永远忠于她,既没起过誓,哪怕面对她的逼问,也没松口,承认。
到k为止,没有l与m。恶势力在全世界的进军,并没有因为他这样那样的浪漫经历停下来等他。
真得谢谢那个敢和他动拳头的家伙。拳头击醒了他,把他救出愚蠢的私情,擦掉了嫉妒感伤,男人要面对世界上的大问题,而且敢于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