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在二十二层楼的办公室,莫仁有些心不在焉,烟灰点在咖啡里。二十二层,似乎离天空会近一些,可在楼与楼间的那条狭长的天空,一样蒙蒙的蓝色,望不出去。他忍不住地去想那月下如缎的肌肤,和那双清澈的眼。媚儿似乎是个新奇的音符,从他按部就班的生活中脱跳出来,虽然有些走音,却让人欣喜。莫仁站起来,他想回去了。
“昨天的病好些吗?”竟是卓玲,推门进来了。
“好了。”
“你去哪儿?我陪你啊?”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卓玲没有回去的意思,端起莫仁的杯子,啜了一口。莫仁一直没发现原来她是个这么今人厌烦的女人。
“这是什么咖啡?味道很特别。”
“烟灰咖啡。”
“什么?”
“没什么,你喜欢就都喝了吧,我要先走了。”他喜欢卓玲现在的脸色,很难看,但起码真实。
莫仁在珠宝行买了件礼物给媚儿,他习惯送女人东西了,那往往是敲开女人矜持的捷径。他很会挑选礼物,给ann,他送过swarrovski的水晶兔子;给小薇,送过prada的肩包;给卓玲,送过枚一克拉的豪柏钻戒;而今天,给媚儿他选了条铂金项链,链坠是一条十二颗碎钻连成的小蛇,一如媚儿绽放着冰凉而魅惑的光芒。在莫仁心里,媚儿就是那个引诱夏娃偷吃苹果又一脸无辜的妖物。上帝让它没手没脚,却成就了她诱惑柔美的身段儿。
莫仁想不出媚儿看见“小蛇”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把车子开得很急。
当莫仁推开门的时候,媚儿坐在窗前,穿了件他衣柜里最大的衬衫,白色有蓝色条纹。
莫仁走过打开蓝丝绒的盒子取出闪亮的“小蛇”
“喜欢吗?”
“送我的?帮我带上。”
“小蛇”在媚儿颈前荡呀荡的。在阳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晕。莫仁吻了她,他挚爱她的唇,干净而朴素,柔软而冰凉。
他们做ài,在白色的地毯,在白色的浴缸,在白色的床上,没有白天,没有黑夜。
莫仁不去公司了,他的公司绝对到了无需他指点也可以奋力前行的地步。他现在需要一个让自己可以奋力前行的理由,就是媚儿。
卓玲终于按捺不住来了。莫仁只把她拦在了门外。卓玲本想先问出个理由。可是,她隐约看见坐在窗前穿着莫仁衬衫的女人,她便什么也没有问。一切都可以省了,连她准备好的巴掌也省了。昨夜,她又何尝不是一番云雨柔情。不必矫情了。
“祝你好运吧。”
“谢谢,也祝你好运。”
七天七夜,莫仁守在家中,断绝一切来往。
七天七夜,没有灯,没有电视,没有安眠的白色小药片,
七天七夜,只有肆意,只有做ài,只媚儿,媚儿只叫他“秦生”他便做了“秦生”他不介意,反正是场游戏。在网上,他叫“不言”“臭虫”“妙龄”“五毒俱全”如今“秦生”便“秦生”做了媚儿心中旧日的公子,只要她喊着快意,喊着兴奋,把自己当作相公般侍奉又什么不好?
直到第八天。
第八天的早晨,阳光极好,照在空白的床上,媚儿不见了。随之不见的,还有五千八百圆的人民币,两千四百圆的美钞。莫仁知道,梦终于醒了,那便是梦的代价。媚儿是个幻影,破了。那个女人无论是谁,终是个骗子。再荒谬的故事总有人去听,再粗浅的谎话也有人去信。或许,不是真的相信,而是不愿去相信,他宁愿意相信离奇就是现实,他呆板的生活就需要这个。
今天,她走了,走就走吧,走的挺是时候,钱就送她了,无所谓。毕竟三十五了,也架不住这夜夜笙歌。
他要去公司了,他总是有事业的男人,穿好衣服,拉开房门,亮烈的阳光直刺下来,没一点遮拦。莫仁有些恶心,头晕。他“砰”的把门关上,瘫坐在门后那片黑暗里,他恨这个女人,在他面前玩了这个粗鄙的花样。他也恨自己,明明是个游戏,心为什么会痛。他不知道该恨谁了。
莫仁的生活重新回到了往日的平静,他痛恨这种平静,他不时的想起与媚儿不羁的疯狂。他过起禁欲的生活,他见不得女人,见了就烦,尤其那种风骚妩媚的女人,恨不得上去煽她两个耳光。
夜里,他总要步行回家,期望门前的壁灯下,会坐着个围蓝缎的女人,抬起头,问一句“相公,你回来了。”可那只是幻想,门前永远是空落。
他开始有幻觉,感觉偌大的屋子还藏着一个人。总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睡在他床上,或是在他上网的时候,坐在窗前,穿着他最大的白色蓝条纹衬衫,可那衬衫正穿在他自己的身上。他有时还会听到身后的一声轻笑,转过头,只是一闪而过的亮点,却分明是条晶亮的小蛇他吃安眠药也睡不着了,他赤着身子只穿那件白色蓝条纹的衬衫在屋里走来走去。他打开电视,看新闻,这个节目最热闹,许多张面孔叫嚣自由与和平,全世界打得一塌糊涂。他开始像头猪,拼命的吃东西,上网,看电视,都在吃东西。连公司开会也在吃薯片“咔嚓咔嚓”全公司的人都在看,怕什么,我是老板我怕谁?
一天,莫仁捧着泡面看电视,一则新闻拉住了他的神经,在某某高尚小区的一幢别墅前发现一个自称是古代人的女子,赤身裸体,只围了一块蓝色的绸缎。警方怀疑她精神上有问题,已移交本市精神病院。莫仁突然大笑起来“是媚儿,是媚儿。”
第二天,莫仁去了精神病院,自称是媚儿的朋友。一个穿淡粉制服的年轻护士领着他找到媚儿,那真是媚儿,依旧是如水的长发泻下来。只是那双眼没了往日灵秀的光泽。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一群疯子在打打闹闹。她笑的像个傻孩子。
他说,他想和她单独坐一会儿,护士便出去了。在关门声响起的一刹那,媚儿竟笑的格外狡黠。此时的神情,莫仁更像是个精神病。
媚儿轻轻拉开领口,露出条碎钻镶成的蛇,一闪一闪的。再往下,就是莫仁朝思暮想的娇嫩了。
“这是我装疯卖傻才保下东西,都是为了你呀,相公。”
“我是唯一来看你的‘相公’吧?”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吗?”
媚儿不笑了,垂下头,长发也垂下来。
“因为那个该死的骗子。”媚儿忽然暗淡了下去“他要去英国读书,差了二十几万,他便想出这么个主意。在北京,我找了十二个男人,凑齐了这笔钱,他便走了。他说日子好过了会带我去的,可是一去就杳无音信。所以我想去英国找他,可我需要钱,这个办法在北京行不通了,于是我就来了上海。这个骗子,和你长的很像”
“他叫秦生,对吗?”
媚儿望了他一眼“你应该庆幸,就因为你长得和他有些相像,才让和你玩了七天。”
“我该庆幸是吗?”
“别人只有一夜,你也该满足了。”
“没有人举报你吗?”
“你报案了吗?没有吧,千万别说那是你爱我,不是的。是你需要这个,新鲜,刺激,放纵。我全给你了,你还有什么好怨的。你的感受,就是那些男人的感受,你不会报案,他们也一样。他们花再大的价钱,也买不到天降的刺激,或许,还在期盼我再次出现在门前,你能来找我,就别说你没想过。”
莫仁半天没有说话。媚儿一笑“怎么样,想和我说再见了吧。”
莫仁也笑了,他是该说再见了,与媚儿七日,他也算赚到了。像他这样的男人,不过图个新鲜,再见面也不过是个利欲熏心的女人。媚儿只是个梦,妖冶美艳的身姿,清丽脱俗的容颜,生生世世的盟约,为爱守候的挚情,不过是个梦。他真谢谢媚儿或是秦生,编出这么个美梦来供他享用。这世上能供他享乐的事,不多了。
“先生,你认识这个女孩吗?”护士进来了。
莫仁摇摇头“不,我认错人了,我本以认识,其实是我错了。”
莫仁转身向外进去,身后响起媚儿放肆的笑声,他能想象的到媚儿的模样,一定望着天,在笑,在笑,在狂笑
莫仁去了rojam,拥挤而窄小的舞池,摩肩接踵。一个女人向他贴过来,他搂了她的腰,他猜她的职业,他正好需要,他吸了她的烟,一股细细的甜流,入口,他知道烟里有东西,他不拒绝,他开始摇晃那颗头,脖子像轮轴,他抑止不住地想笑,他在云里,他在雾里,他云山雾罩,他轻飘,轻飘飘他看见满天满地暗蓝的缎,媚儿满眼的细碎浮光在飞舞零落。她坐在地上,仰着头,不怯懦,只是楚楚地问他“你真的不记得我了?相公。”
他流泪满脸。
第二天,莫仁选了burberry的西装,dunhill的衬衫,versace的领带,prada的皮鞋,hugo的香水,一身奢华覆去颓累。
阳光下,他真干净,好热忱,他年青才俊,一颦一笑皆有分寸。他的未来充满希望,生活皆是激情,他该再有个得体的女人,成双入对。他用标准的播音腔,甜腻地声线,给卓玲拨了电话。
“我想你了,玲。”
“那我们吃顿饭吧。”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