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和自己别的衣服们早混在一起,缠绕着,不肯被人解开。
“不要乱猜了,有那样多人去买。”乔米安慰自己,闭闭眼,将洗衣机合上,听它再一次暴燥地转动起来。
乔米一边等待洗衣结束,一边在沙发打盹。
睡里有梦,梦里却是不相干的两个人。
两个女人,一样的苗条纤细,一样的美丽。但是,一个打扮得光鲜可人,一个却朴素黯淡。她们在说日语。乔米在梦里有些奇怪——她们在说日语,而自己却完全听得懂。
光鲜的女子笑得很好看,她将一个大大的购物袋打开,说:“这些衣服,我用不着了,我想也许你可以穿。”
朴素的女子也笑,说:“总是这样被阳子照顾。”边说,她边走到被称做阳子的盛装女子身后。阳子不能看到她的脸,但是乔米可以——那张脸上没有笑意,眼角里恨与妒已经泼洒出来,然后,她从背后扼住阳子的脖子——乔米想叫,却只能在梦里徒劳地动了动嘴唇——阳子也没能叫出声;阳子在反抗;阳子的脚反踢到了她的腿;阳子挣脱却摔倒在地板上;阳子被那女人骑在身下;阳子的口鼻被一件衣服摁住;阳子的手脚在抽搐;阳子没有了气息。
乔米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说:“你杀了她?”
朴素的女人向乔米走来:“她家庭比我好,成绩比我好,人缘也比我好,甚至我们同时爱上的男人,也认为她比我好!如果换成你,你会不会想杀死她呢?”
“不,不会。”乔米说,她想向后退,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她将她不穿的衣服拿给我,她不要的男人推给我,她笑眯眯地将她不要的破烂们都给我,不但这样,她还需要我在接受时,感谢她,露出感动的模样换成你,你会不会想杀死她呢?”
“不,不会。”乔米说。
这女人越来越近了,她将拿着衣服的手伸到乔米的面前,正是那件灰色的开衫。开衫抵在乔米的鼻端,她能闻到那些味道。
“闻到了吧?她不会将施舍给我的东西洗洗干净的。不过,洗也没用。阳子的味道已经扎根了。不管是衣服,还是爱人。她大方地给我任何东西,就是因为,她知道,那些都是她的,连我也是她的。你闻,她的香水味,她的汗味,你闻到没有?”
女人将衣服抽回,放到自己的鼻下去闻,她又说:“还有她的口水味!我知道这种味道,她不要的男人身上,就有这种口水味。你闻,这是刚刚沾上的,新鲜的口水味”
衣服又一次被扼在乔米的鼻子上,乔米的呼吸越来越紧张,她几乎要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却忽然听到一声巨响。那女人疑惑地回头看,乔米忽然手脚有了知觉,她奋力地将女人推翻,自己也因为大力而滚落在地上。
乔米痛得都要流泪了。
她飞快地开了灯,将黑暗逼到角落里,看着熟悉的家,才真的相信刚刚只是一场梦。
那巨响还在持续,仔细去听,原来是洗衣机洗完衣服的报警。
她去拿衣服时,第一眼便看到了灰色的开衫,她将它拿到鼻端去闻——洗衣液的柠檬香。再仔细去闻,她的汗毛又一次竖起。她飞快地拿着衣服,出了门,将它扔进垃圾房的垃圾桶里。回到家,站在洗衣机前,去闻自己的衣服,也许是错觉,也许是真的,她在这些衣服里闻到了梦里的味道。
她厌恶地将它们扔回洗衣机,重新洗。
门铃响时,她正在发呆。从猫眼里确定是好友lin,她才放心地开了门。
她想讲给lin听刚刚的怪遭遇,但又猜,lin会因为她居然买五十元的旧衣,而轻蔑地说:“天啊,那样便宜,一定没有好事。这种当你也会上?”
她踌躇着不知道说还是不说时,lin却拿出了随身拎来的大包包,兴高采烈地说:“我妈让我将衣柜整理一下,将不穿的衣服捐到灾区,我一看,这些衣服都八成新,捐灾太可惜了,不如拿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这些衣服我穿时,你都赞好看”
乔米看着被打开的包,象是被施了定身术,也象被摄了魂——那件灰色开衫,也在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