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下拜请求责罚。
“都是求没有掩盖好行踪,若是早早合围,定能生擒柳下跖!”
虽然今日之战未能获全功,但赵无恤也不迁怒,他摆了摆手,让众人起来,转而朝那被缚的盗寇说道:“小小盗寇也敢自称将军,我且问你,用你的命换柳下跖的命,真就值得?”
那盗寇梗着脖子道:“小人之命如草芥,将军之命如岱夫!如何能比!”
众人大怒,纷纷申请将此人枭首示众,但无恤嘿然:“缚虎难矣。我与柳下跖欲相见一场殊为不易。客人远到,却不告而别。何等失礼,必须派人追赶挽留。邀他去郓城喝几盏新酿的鲁酒才行。”
他严肃了起来,下令道:“虞喜,速速派轻骑士沿湖岸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余人速速甄别出这些投降盗寇的成分,查清楚他们都来自哪些岛,岛上主事者是谁。随后派遣绣衣使者执我符节乘舟渡湖,力求每个岛都走一趟,就说盗跖已灭。鲁国小司寇可以免从犯者死罪,劝他们早早带人出湖归降,若发现盗跖下落,一并带来定有重谢。”
一阵唯唯诺诺后,军吏们各忙各的去了,赵无恤目光转向了那面色一下子苍白起来的盗跖亲信:“至于你,也罢,我也不要你的草芥之命。松绑,给他一艘船。让他去东原岛见柳下跖,为我带去一封信件。如果那大盗真活着,并能将我如此多份的‘邀请’一一躲开的话。”
剑刃刺入鱼儿那薄薄的躯体中,死命一拧。它的尾巴和肌肉猛地绷紧抽搐。
随着温热腥臭的血液逐渐滴落口中,柳下跖指间的颤抖也逐渐停歇了。他的胃竭力压榨着银鱼的生命,直到最后一滴汁液被他吮吸殆尽。至此,那条鱼也只剩下了骨头。他这才伸出舌头将嘴边的鳞片舔入口中,结束了两天来唯一一顿“朝食”
血腥味从胃中蒸腾起来。喉咙自做主张地出一声低沉的吼叫沉闷,悠远深长。
这种声音柳下跖似曾相识,记得六七岁时,还是个野种的他躲在大泽边的树上看几名夷人猎手围捕一头受了伤的孤狼。那狼陷入绝境,低沉吼叫,和他现在的处境何其相似。
那狼最后死了,身上扎着数支箭,被猎人们分尸剥皮。
“可我不想死!”柳下跖心中的求生**从未如此强烈过。
他在大野泽西岸的战斗接近尾声时,换上了亲信的破衣烂衫,摸着尸体爬走。他站在潭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蹲下趴倒,像只巨大变形的蠕虫似的,慢慢潜入了齐胸的泥沼污水中。
他甚至让面孔也全部漫过泥浆,屏住呼吸,以极其细腻的方式游动,直到脱离了武卒们的视线,他才冒出头来。接下来按照这方法继续前行,剑的重量恰好让他不至于浮起来,划动着水底的淤泥朝着记忆中的方向移去,鲜有人知道,这个泥潭通向一条因雨季而形成的临时小河,小河又注入大湖之中。
他就是以这种方式避开了大索,离开了湖岸,随即以精湛的游泳技艺横穿数十里水路,来到了群盗们控制的一个岛屿上。
在这里,柳下跖受到了“岛主”的热情招待,热情到了反常的程度,他这才多留了一个心眼,连夜偷了条船遁走。果然,那些杀猪宰羊的绳子其实是用来捆盗跖的,和盗跖登岛擦前擦后,这位岛主刚刚向赵小司寇派来的使者叩首降服。
他就在这众叛亲离的压抑心情中花了两天时间,以生的鱼、鳖为食物,愣是撑回了东原岛。
这时候,盗跖已死,或者已经被捕获带往郓城的消息正在岛上疯传,除了东原岛外,大野泽许多岛屿响应了赵无恤的招降,盗跖经营多年的势力隐隐有全盘崩溃的趋势。
好在他的归来稳住了东原岛上的一场哗变,让各岛顺风倒的局面稍稍一缓。
晚秋的冷风吹面,换了一身甲衣的柳下跖神情恍惚地站在站在山巅,望向西面。即将日落,浪涛不倦的隆隆拍打声依旧,大湖愤怒时蕴含的力量还是那么惊人,可他的力量却比起战前大为缩水,至此,盗跖手里控制的人口和兵卒已经少了了一半。
不时有船舶驶来窥探,却不靠岸,而是与渔港和芦苇丛里的长船隐隐对峙,那是已经投靠赵无恤的各岛匪首,或许船上就有赵无恤的使者。
“所幸我早有准备,将多数船舶,乃至于好几个岛主、洞主的家眷集中到了东原岛上,让他们想投降却又忌惮。所以还有千余青壮能为我所用,但我至多能撑几个月,入冬后缺衣少食,若是碰上雨雪天”
他的威望已经跌倒了最低点,再也无法维系下去了。
到那时,郓城的一间粥棚都能胜过雄兵五千,他,还有他的苦心经营的势力只有分崩离析一途!
渐渐地,世界色泽暗淡下去,他看着湖面上起了薄雾,夕阳的曙渐渐消散,云层变得和他的心情一样灰蒙蒙,绿色的的湖泽化作黑暗的深渊,岛上的悬崖缝隙间冷风呜呜吹响,像极了老妇人在为未归家的丈夫儿子哭泣。
就在这时,柳下跖得知那个替他被俘的亲信划着小舟回来了,还带来了赵小司寇的亲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