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薇的地位甚至得到了赵鞅的默认,邢敖更能放心南下了,这几天他便一直侍奉于赵无恤左近,想要完成自己作为佐吏最后的职责。
赵无恤请傅叟入座,指点着星空聊开了。
傅叟方才和赵无恤意见相左,出了营后还是有些忐忑的,他对阳虎实在是比较厌恶和忌惮。建言时带上了自己的偏见。让他没料到的是,赵无恤居然能放下与阳虎的怨愤,主动向赵鞅推荐。若这其中没有隐情的话,这位庶君子的心胸真是和眼前的星空一样宽广了。
但,再宽广的星空,还是可以被云彩遮挡住的。
“阳虎的心思叛服不定,就如同流星一样不可捉摸,君子既然认为可用之而不可信之。那应当如何驾驭阳虎呢?”
“当然是以美食美服待之,以权柄授之。以亲信督之,以君术御之,再以其妻子亲友为质,则可以驾驭住此人。”
赵无恤也养了不少士,对付过张孟谈,冉求等不同性格的人才。早就有了一套经验,他认为对于阳虎,不需要推心置腹,只需要将他制得死死的。
傅叟抚掌称善,既然赵无恤对阳虎有如此强的防范之心。看来阳虎不会太过威胁到自己的位置了。
就在这时,无恤却恭敬地推过来了一样东西,傅叟接过一看后大惊:”这这是!“
他手里是一份布帛制成的契书,密密麻麻写满了篆字,居然是巨野邑一处百户小邑的所有山林水泽农田,以及濮北一片千亩的公地地契,而最让傅叟心动的,则是陶丘侈靡之业的部分抽成。
”君子这是何意?“契书在手,像是烫手的山芋。
”这是无恤的一点心意,无恤的许多建议能顺利被父亲采纳,在家中推行,可少不了傅大夫的帮衬。再者,此番大败齐人,傅大夫有参赞之功,诱敌深入,等待天雨雪时破之正是出于君口。父亲那边自有赏赐不说,无恤承蒙大恩,也得有所表示才行,西鲁百废待兴,缺少丝帛金银,故奉上养邑,君及君之子孙世代享之,还望傅大夫笑纳。“
原来,在赵无恤看来,自己虽然不在国内,但和家臣们的关系也得处理好了,毕竟相隔千里,来回一月,许多事情都会受到延误。他如今有实力,不怕人进谗言,但这样可以避免许多麻烦。
董安于是赵鞅之下第一人,一切以赵氏利益为中心,无恤想不出有什么能收买他。尹铎本分,极其简朴,送了他也不会收。邮无正不好美食丝帛,只爱军阵之事,无恤有的是主意和他搞好关系。
最后,只剩下物欲最旺,心思也最为深沉的傅叟了,他心里支持的人选在伯鲁与无恤之间跳来跳去,随赵鞅的倾向而定。这些小恩小惠自然不可能让他为自己所用,但却能搞好两人的关系,尤其是多了阳虎这个不确定因素后。
傅叟,就是无恤选定的,在晋国内制衡阳虎的绝佳人选!
果然,推让一番后,傅叟还是将那些契书收入了宽袖之中,毕竟若是拒绝就太不给面子了。
赵无恤向他敬酒,在席上推杯交盏,两人的关系似乎近了许多,对于最有希望的未来世子,家主,傅叟也是打定主意要讨好的。
酒过三巡,傅叟却突然叹了口气。
无恤再三追问,他才说道:”主君和君子都决定任用阳货,可曾考虑过要如何安抚鲁国方面?再过几日,来自鲁城,前来拜见主君的使者就要到了,他们必然会听说阳虎就在赵军中,若是索要,是给还是不给?“
对于扼杀未来的对手,他并未完全死心。
无恤淡淡地说道:”阳虎是决不能留在西鲁的,必须去晋国,至于如何操作,我自有主意。“
赵鞅接纳阳虎之降后要考虑安抚鲁国三桓,而赵无恤也要保证手下的孔门弟子们不要炸窝,毕竟阳虎得罪他们太深。所以他才把冉求,子贡等人统统支开,让他们去负责别处事务了。
不过无恤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偷梁换柱的主意。
但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契机。
就在傅叟还要细问时,城垣下却传来了一阵骚动,那是俘虏营,还有伤病营的位置。
”怎么回事?“无恤起身眺望,只见火光动摇,人影穿梭不已,下面显然产生了一阵慌乱,却不知原因。
”莫不是齐卒反叛!?“傅叟轻声说道,齐人中的军吏已经被揪出来分开关押,但齐卒暴动的可能性还是有。只是,在被围栏关押,有稀粥活命,外面弓弩瞄准的情况下,这就有些不明智了。
无恤派人过去询问,片刻后,邢敖带着一位鹤发童颜,身穿宽大医袍,上面还沾着不少血污的老者回来了。
无恤眼神好,看的真切,来者正是扁鹊。
扁鹊自从救治了赵鞅以后,又被赵无恤偶然的”细蛊致病说“留在下宫治病研究,同时帮赵鞅调理身体,被赵氏奉为上宾,任谁见了都得尊称一声夫子。
等到两月前赵鞅出征,扁鹊觉得自己在晋国也呆的够久,便又随着赵兵出来,游历的同时兼任赵氏军医吏。他整天带着几位弟子泡在伤病营里,救死扶伤,活人上百,被视为能活死人白骨的老神仙,威望极高。
于是两人连忙走下墙垣迎接。
”夫子,你怎么来了?
此时此刻,天气还十分寒冷,扁鹊额头却沾着汗珠。他呼出了一口白气,向赵无恤通告道:”还请君子告知中军佐,速速帅军离开外郭,在郊外驻扎,营地不要太密集。“
赵无恤闻言,和傅叟对视一眼,从这位赵氏谋主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少见的惊慌。
”究竟出了何事?“
扁鹊沉重地摇了摇头道:”营中有变,是疫病,是伤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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