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自打赵鞅和乐祁一拍即合,为他们缔结婚约,已经快过去六年了。在宋国默默为父亲守孝,静待赵无恤三年之约的那些日子,乐灵子常常为他的安危担心得夜中难以安寝,害怕这桩婚事最后落到她当初所担心的地步。
宋之乱时,她几乎以为这个故事就要以悲剧收场了,然而赵无恤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扭转了宋国的战局,将她,还有南子都救出生天。
如今,等待了多年的婚约,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但日后呢乐灵子不敢去想,却又不能不去想。
未来丈夫雄心万丈,他激烈的一生对乐灵子,对长相守注定是一个考验。千载欷歔,花开一瞬,风光和美丽全都留在了水一方,在世人钦羡不已的浪漫背后,只能冷暖自知了
就这样等待着,畏惧着,她已经没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半刻,或许一个时辰。
“吱呀”一声,是新郎进了房,如同雕塑一般的孔姣这才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在外面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
房中变得只有两个人,乐灵子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不知道走过来的那人是不是听到了。
赵无恤见着坐在床边,绷得僵硬的乐灵子觉到有些可爱。
“怎么?”他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它们入手冰凉,而且在瑟瑟发抖。不由心生一丝惭愧“少君莫不是在害怕?“
乐灵子也不否认,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的确在害怕。”
“君子今日来馆舍迎亲时,似乎遇到了一些事情?”
“然,遇到了几个胆大包天的宵小之辈”
赵无恤也不瞒她,将今日中午遇刺之事简略地说了一遍,只略去了自己是故意给刺客们机会一事。
“刺客总有人想要靠这种方式夺人性命”乐灵子咬住了下唇。眼中不仅有担忧,还有痛恨,她的父亲乐祁正是被刺客在羊肠坂上刺杀了的!
“放心罢。吃一堑而长一智,他们伤不了我的,而且妇翁的仇怨,我从未忘记!”
“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她摇了摇头。道:“因为君子战无不胜。一切自有自己的打算。”
她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赵无恤:“今夜之后,我愿伴随夫君跌宕起伏,为你管好家室,为你诞下子嗣,一如大雅。思齐所说的,太姒嗣徽音,则百斯男”
那下宫鹿苑畔的白昙少女惊鸿一瞥。转眼间便要成为恬静祥和、德音孔昭的妻子和母亲
听了乐灵子的吐诉,赵无恤很是感动。他看重乐灵子的就是这份坚韧和优容之心。她一向淡雅镇定,无论是乐祁被扣留那次,还是赵鞅昏厥那次,亦或是宋国内乱,被叛军团团包围那次都是如此。
除却对此女的感情外,正是看中了她的一点,赵无恤才坦然接受了这一政治婚姻。能碰上一个孝顺父母、心地好的女孩子,那是再难得不过,遇上就不能放手。
何况,她是在乱世中,做赵氏主母的上佳人选,战火纷飞之时,需要坚强的不仅是男人,女人更得如此。
不过乐灵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汗颜不已。
“我只怕夫君的心,不在此处”
赵无恤额头都流出冷汗了,自己的妻子,可聪明得很啊,这位秀外慧中的少女,她似乎什么事情都很明白。
他也不想过多解释,而是坐到妻子的身边,将她的手强拉过来攥在掌心里。另一只手强硬的托着她的小巧下巴,转到正对着自己,向那对聪慧的双瞳中深深望进去,然后吻了下去。
双唇离开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赵无恤的手又探上了她的腰间。
乐灵子不敢动弹,紧紧的闭着眼睛。
对男女之事,她可不陌生,且不说在出嫁前,她被傅姆们教授过男女方面的知识。就说那些记述上古医术的陈年竹简里,其中记录了一些夫子医扁鹊也忌讳莫深的“**之术”不过她也红着脸,将其一一当做必须的知识诵读过。
但此刻,她却得亲身经历了,她浑身酥软,只能强忍着羞涩,但还是听任赵无恤为她解开罗裙,将衣衫一件件褪去。
“我的心今夜在此,这便够了。”
这句话让她顿时没了抵抗的**,烛光熄灭,新婚夜开始。
新婚夫妇在寝堂内独处,而另一处,宴会却正入佳境。
夜幕已然降临,大殿灯火通明,殿外的火炬统统点燃,殿内的烛光也随处可见。宾客们在案几后,正在进门的宾客们在外面留下佩剑武器,经有司依次通报名讳与头衔,再由卫士护送穿越宽阔的殿堂。侧席上全是乐官,有钟师、吹笙者和弹瑟的乐工。
赵鞅在首席上笑看宾客们的奉承,邯郸午和赵罗则坐在赵鞅的左右手,照理说这算是一种优容,但邯郸午却只是闷闷不乐地喝着闷酒。
当赵氏的有司喜气洋洋地跑来宣布,新郎新娘已入洞房后,宾客们纷纷起身吟诗颂扬道: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愿中军佐早日喜得嗣孙!”
“满上!”等众人颂完后,赵鞅面带喜色地宣布。
竖人们连忙上前将清酒倒入众宾客的酒盏中,赵鞅单手举起:“与二三子同乐!”
赵罗亦喜气洋洋地双手捧起:“愿赵氏有百世世卿!”所有人都这样说道。
数百个酒盏同时碰响,宣告婚宴进入**,邯郸午和旁人一样干了第一盏,落座时顾声气指地叫人重新满上。
但那些端上来的佳肴,他只是尝了一口,便将食物推开,面色有些微微发青,像是病了。
“味道不好?”赵罗则在一旁狼吞虎咽,他们温县最好的不是兵卒,而是庖厨和调味的雍人,对这点,他极为自信。
“今日无甚胃口,我还是多饮些酒罢。”邯郸午勉强地笑了笑,小心地看了不远处的赵鞅一眼。
他在为这场婚事后,他必须被迫去新田状告范、中行两事而发愁。
想到这里,他颤颤巍巍地起身,打算再去恭贺赵鞅一言半语,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些。
然而刚走出筵席,他却觉得腿脚一软,嘭地一声跪倒在地,酒也洒了一地。
“怎么了,邯郸大夫?”旁边的宾客们连忙出来搀扶,而在殿内的卫士们也警惕地看向这边。
“无事,无事”邯郸午在旁人搀扶下起身,有些恼怒地看着被酒洒得湿漉漉的地板,打算重新拎起酒壶再倒一点。
然而,就在他强撑着弯腰时,却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引发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他倒了下去,一整个筵席被按翻,礼器和菜肴乱七八糟地落在地上,在旁边跳舞的舞妾惊呼一声跳开了,那些弹瑟鼓琴乐师的乐调也被打乱了。
这一下,连赵鞅那鹰一般的目光也扫了过来,面上带着一丝不快。
周遭宾客充满各种疑虑,一半的人站了起来,想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而黑衣卫士们也已经围了过来。
邯郸午却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的脸色越涨越红,手努力要去摸酒壶和酒盏,却两眼泛白,像一只热透的大虾般蜷缩了起来!还发出了令人恐怖的哀鸣,最后却归于沉寂。
旁边的人开始惊呼,赵罗等人在旁边围了一圈,纷纷用恐惧的目光看着邯郸午。
最后,还是郑龙大步走了过来,他将邯郸午翻了过来,却见他的身体绷直,已经硬得像岩石一样,而且面色涨红,眼白突出,神色恐怖。
郑龙将手指放在邯郸午鼻前轻轻试探,随后若无其事的挥了挥手让卫士们上前,将邯郸午抬了下去。
“邯郸大夫喝醉了。”他轻松地站了起来,司空见惯地宣布道。
与赵氏友善的宾客们面色一松,喧闹声再度响起,他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有知氏叔侄朝这边看了又看。
但郑龙走到伸手召唤他的赵鞅耳畔时,缄默半响,说出的却是这几个字:
“主君,他死了”
ps:五千字大章一顶二了,明天还是会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