级,矛尖面朝敌军营地,下面还有人打着火把,好让营内的人能看清楚。
田贲骂得累了,又回头如数家珍般介绍起了这些首级:“这颗脑袋是乃公在牧野砍的,似乎是一位邯郸氏的师帅,断口是不是斩得很漂亮?”
在手下们起哄的声音中,田贲唾了一口道:“可惜腌制得不好,首级的下巴已经整个烂掉,乌鸦吃掉了大半边脸颊和一只耳朵。还有这颗,是从沁水战场上捡来的范氏军吏首级,啧,已经被火烧焦了,很难辨认,当时还散着一阵肉香”
首级已经砍下许久,虽然用石灰腌制过,但多数都变得难以辨认,不过,他们已足以让中行氏的兵卒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还有这个!”田贲踱步到了最高的那杆旗杆旁,锦旗迎着夜风飘扬。上面同样拴着一颗首级,它戴着用长长鸟羽装饰的铜胄。预示着身份高贵,口齿微张。只是缺了舌头。
“这颗倒是腌得极好,正是范氏世子,范禾的首级!至于尸身,已经剁成肉泥喂犬彘啦!”田贲说完后大笑起来,他身后的众悍卒也一起张狂地哈哈大笑,大声呼喝道:
“吾等前来送归贵君子头颅,范伯何不出来迎接,再请吾等吃一厄酒?食一彘肘?”
百人齐呼,声音直达营内。气得中行哨兵们直咬牙,可惜那些赵兵呆的位置在射程之外,弓矢不能及也。
而营中哨塔上,好容易缓过气来的范吉射望着那火把映照下,面容狰狞的头颅,的确似曾相识,真是儿子的脑袋,他顿时捶胸顿足,大喊道:“我的禾儿啊!”又差点昏死过去了。
人生最大悲剧之一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范吉射虽然还能生育,但两个爱子连续死去,本就是伤心事,如今再度被勾起。顿时老泪纵横。
“等我击败赵氏后,定要将赵无恤千刀万剐,将赵氏的女眷统统变为军中女闾。再将赵氏宗庙夷为平地,将赵三代家主掘出来鞭尸。再碎为万段!”仇恨之下,他竟然立下了这样的誓言!
那是后话了。范吉射擦干眼泪后气不过了,这就要点上兵卒,出营门去把那些无德的赵兵斩尽杀绝,将爱子的首级夺回来!
但他让人给自己披上甲胄,身后的人却一动未动。
范吉射回头大骂道:“还不快点!休要让他们跑了!”
公孙尨却下拜顿首道:“赵兵深夜前来挑战,行事妖异,其中有诈!还望主君三思!”
“我儿首级就在那里,你让我如何三思!”范吉射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却最为聪明,从小到大,他都在父亲范鞅的庇护下成长,从未吃过什么亏。唯独连丧二子,连续败于赵氏是他此生最大的痛楚,如今怒气冲头,哪里还忍得住?
他不等侍从帮他披挂,自己开始穿戴甲胄。
公孙尨只能连连稽首劝阻:“还望主君以大局为重!”
范吉射重重地往腰间挂上佩剑,怒目而视道:“天地之义,君臣、父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子又辱其尸身之仇能共戴天焉?嘉、禾二子身上流着我的血脉,日后将继承我的家业,我已经没了嗣子,嘉儿沉在大河中,连尸体都寻不到,若连禾儿的头颅都夺不回来,枉为人父,还谈什么大局!范氏,可以分崩离析了!”
公孙尨无言以对,口中苦涩不已,暗想要是王生先生在此就好了,不过那位范氏的顶尖谋士在城中留守,再去寻他过来,恐怕也来不及了。
但主君若是出去,肯定会中了赵氏的诡计啊!今夜阴云密布,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范兵中能在这种能见度下作战的不超过一成,搞不好非但夺不回来首级,连主君也死于外面,那范氏就真完了!
就在这时,却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后面说道:“范伯舐犊情深,他是年轻人不能理解,老朽却能体会。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范伯身系硕大范氏,数十万生民还指望你驱逐赵寇,可不能有闪失,不如让中行氏助一臂之力,与范氏军吏一同出去夺回首级,何如?”
原来是中行氏的家臣高强,见这位智者支持出去夺回首级,范吉射稍微冷静了一点。
公孙尨乘机再劝:“然,下臣愿意为主君代劳,去将君子的首级迎回!”
范吉射望着外面张狂叫骂的赵兵,咬了咬牙,将佩剑交给公孙尨,重重地说道:“子龙,此事便拜托你了!”
“高子明知道赵氏此举是想诱吾等出去伏击之,为何还答应出兵?”
穿上一套皮甲,带了数百勉强能夜视的范兵,以及几十名朝歌剑宫出身的死士,公孙尨不解地问高强。
高强抚着苍白胡须,望着深沉的夜色,叹息道:“我岂能不知?但你毕竟年轻,只看到赵无恤想诱惑吾等出击设伏的诡计,却未看见这阴谋背后的阳谋啊!吾等,不得不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