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出,虎目一扫,尽显威严之色,那几名家臣就不敢再说撤退了。
赵鞅说道:“我来此是为了讨伐叛臣,报复旧怨的,从三月底开始鏖战月余。死伤数千,方有今日决战。岂能功亏一篑?胜败在此一举,再有言退者。斩!”
众人缄默,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去了,郑龙则出言道:“主君,后阵的敌兵多已加入战局,我军前阵这万人怕是要顶不住了,莫不如将后备投上去?”
赵鞅又看了看焦灼的战局道:“可!”
赵无恤方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终于看到赵鞅处挥动旗号,示意各部坚持住,同时让他带着人上阵。这才松了口气,大声喊道:“出击!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他这一部人马本就是精锐,在赵鞅发令后他们陆续加入了战团,替换下了几乎要打散的温县兵卒,站到了鲁国右军和韩军侧翼。
此时若有人化身鹰隼,从半空中看下去,可以看到在这片战场的北半部,范、中行兵卒尽数从后阵中出来。加入战局。而在南半部,赵鞅的将旗在白色中军屹立不动,是赵军的主心骨,顶在前面的是六个大阵。六面军旗。此时,最弱的温县赵罗部已经撤退到了后方,在中军前重新聚集;韩虎部也且战且退。鲁国右军迟疑不前,马首大夫赵伊部因为大风吹拂。再也冲不动了。
唯独武卒的军旗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在向前移动。
这一幕被中军将旗下的人看到了。杨因惊叹道不愧是君子的属下,在这逆势之局里成了一枝独秀。
赵鞅也一直在看着无恤的军旗,此战,他只能寄希望于它了。只见那旗帜在风中飒飒招展,虽然缓慢但却坚定地向前推进,在数十成百面范、中行氏各部军旗的包围下,这支军队就像是一艘黑色艨艟,在绛色、苍黄色的大海中逆水逆风,亦逆天而行。
“此战若能胜,无恤当居首功!”
赵鞅亦暗自点头,为之赞许。
但自然的力量是强大的,仅有赵无恤的武卒,却尚不能阻止这场大风,不能逆转赵兵的劣势。
此时此刻,除了无恤一支人马外,其余的赵军都在不断地后退,并且已不再是起初的慢慢后退,赵罗、韩虎甚至逐渐变成了大步后退,已经差不多退回到了最初与敌军接触交战的位置,之前在战场上赢得的优势局面几乎被二卿全部夺回了。
“这样下去不行”
赵鞅望着战阵,面沉如水,他下定了决定,从容对郑龙发令道:“御者,驱车向前!”
“主君!?”听闻此言,不但郑龙,连旁边的杨因,周舍也徒然变色,劝诫道:“主君要去阵前么?千金之躯,不可涉险啊!”赵鞅慨然道:“两军相争,就像是逆水航舟,不进则退!士气低落,人心思退,但不能退,退了就是输,就是死!我必须让各阵看到,他们的主君,他们的统帅在冲锋,我要让士卒们听到,除了风声,还有我战车上的隆隆鼓声。去,告诉所有人,我不退,他们也不许退!我在向前,他们也必须向前!”
他又笑道:“何况,我的儿子在前面战斗,我岂能在后退缩,独善其身?”
君忧臣辱,数十个传令兵应诺,驱马出阵,奔至前方,策马在阵后疾驰,齐声大呼军令:“向前,主君的战车在向前!主君的大旗在向前!”
数万人交战,杀声震天,加上范、中行的大呼,又有大风疾吹助兴,这命令最初仿佛石沉大海。
不过不要紧,很快,听到声音后,本已是强弩之末的前军六阵兵卒纷纷回头,看到的不仅是并肩作战的袍泽,还见风沙中,高高飘扬的玄鸟大旗,以及苍白的中军战阵开始缓缓向前,越行越快,几乎是在冲向这里!犹如浑浊的大河中逆水而行的白色方舟!
“是主君,主君在前进!”
不知为何,他们突然心安了,突然热血冲头了,一个人告诉十个人,十个人告诉百人,百人告之千人,最终万人俱知。
“主君的战车,在朝前阵冲锋,吾等要护翼住他!”
赵无恤统帅的数千武卒厮杀之余,最先大呼赵鞅之令:“向前,主君的战车在向前!主君的大旗在向前!”
喊出这句话后,目光随着赵鞅的战车和大旗移动,赵无恤真的心潮澎湃了。赵鞅这位强卿啊,叫人头疼之余,更多的是爱戴和敬仰,他的个性是如此的桀骜不驯,他的心志坚如磐石,他的意念能率领赵氏,摧折大风!
这恰恰是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
他心中想道:“没错的,只是区区一场风而已,怎能扭转胜负?赵氏之命,由我父子,不由龟筮,亦不由天!”
无恤效仿赵鞅,拔出干将剑,直指前方,怒吼道:“向前!赳赳武夫!”
“向前!主君腹心!”
片刻后,赵韩联军万人同声大呼,士气重新振奋,一下就压倒了战场上的刀剑碰撞声,喊杀声,乃至于范、中行兵卒的呐喊声!甚至压倒了依旧朝他们疾吹不已的大风!
“向前,赵氏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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