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子说的不错”吴王阖闾点了点头,难得地与儿子意见一致。
七年,整整七年,他在孙武的劝诫下忍了七年,吴国已经很久没对外大动干戈,可孙武却还要他继续等下去?
吴王抚了抚鬓角的银丝,他已经老了,哪能再等三年?
阖闾终于做出了决定“我意已决,子胥已经到各地调遣兵卒。寡人不日便要挥师南下!伍子、孙子留守姑苏,太子随我南下。开春之前,一定要打到会稽山去!”
“狡而忍”这是孙武对年轻时吴王阖闾的评价,但随着这位国君年纪越大,倔强,骄傲,这些早年隐匿起来的东西就越是明显。现在,他甚至不想让反对此时灭越的孙武随军参赞指挥,而是想凭借自己的力量,灭掉越国给孙武看看!给世人看看!
看啊,这个谋杀了亲叔叔的公子光。他不负众望,让吴国大霸了!
不过阖闾没想到,孙武没想到,天下人都没想到,吴王的凌云之志,仅仅在一个多月后便折戟沉沙了
吴王阖闾再度梦见自己年轻的时候,还是“公子光”的时候。
虽然只是吴王僚的堂兄,但他暗纳贤士,故身边良臣颇多。文有伍员,武有专诸,他们聚集在吴国旧都的草居里密谋,密谋如何杀死王僚。获得王位。
“我祖父寿梦王死,留下了遗言,兄终弟及。直到传给季札为止。于是我父诸樊王传余祭王,余祭王传余昧王。余昧王死后,季子继续推让君位。于是便让余昧王之子。我的堂弟僚继位“
他愤慨地说道:“可这不对!我父诸樊王是最先当国君的,既然不传国于季子,自当传给下一代人,我乃寿梦王长孙,应当继位为君!”
伍子胥是个只求结果不重过程的人,他对公子光这番说辞不以为然,他之所以帮他,只有一个原因:吴王僚不愿助他复仇,而公子光能
至于专诸,他是个受人恩惠,便以死相报的人。
这一切因果,都汇聚到那个彗星之夜。
吴王僚的面容,对阖闾来说,曾如自己的脸庞一般熟悉,因为他隐忍而狡诈的目光无时无刻不盯着他坐下的君榻,但岁月仿如五湖的水蛭,渐渐吸走了人们的记忆。
所以在梦里,吴王僚的脸庞被一片模糊不清的阴霾所笼罩,只能看见猜疑的眼睛,和紧紧抿着的嘴唇。他知道公子光觊觎王位,却还是如约赴会,只为吃一口闻名已久的五湖炙鱼。
可谁能料到,那个上菜的雍人端着的鲫鱼腹中,居然还藏着一把能透甲三扎的利刃!
阖闾仿佛看到,专诸他抽出鱼肠剑,单手向前突刺,剑身青金好似龙鳞,在明亮的厅堂里反射出死亡的光辉。
当利剑狠狠刺穿三层甲胄,透胸而出时,他听见了吴王僚的尖叫,天空上彗星袭月,地面上血溅三尺。这一夜后,公子光顺利篡位成了吴王阖闾,一切的一切从这里开始
然后当他从梦境中猛地睁开眼时,所见却不是昨日辉煌,而是阴沉沉的天空。
他躺在一张步辇上,这里很暖和,又有一大堆毛皮和毯子盖着。虽然这让他浑身汗水。孤在发烧,他晕乎乎地想,烧得如此虚脱,连动一动脚的轻微动作,都惹起袭向全身的疼痛,而裸露在毯子外的右脚,疼又痒惹得他直掉眼泪。
一定不能让旁人看到自己虚弱的模样,他是宗姬后裔,是堂堂的大吴之王,龙蛇庇护的天命之子!
吴人崇拜龙蛇,国君生当为龙子,死亦为龙魂,但他痛得好厉害,虚弱到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起眼睛躺在榻上等待。
“父王,父王!”就在吴王阖闾要再度晕过去时,却听到旁边有人在喊叫他,推攮他,似乎是要把他从司命那里拽回来。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焦躁的脸庞。
“夫差”阖闾在看到儿子的同时,也看到了围聚在旁的吴国将吏,看到了周围的情形。
吴人阵型散乱,在四周呻吟呜咽,时而发出痛苦尖叫。
伤者众多,而死人就更多了。他们的身体了无生气,他们的脸庞呆滞、僵硬、肿胀、骇人,面目全非。吴国的巫祝们把死者的甲衣扒下来,阖闾看见许多裸尸被托起手脚,抛进水中归葬龙蛇之腹。
脚又在疼了,以至于阖闾的整个身体都丧失了知觉。寡人怎么到这儿来的?他努力回忆。战斗的片断零零星星地在脑中闪现:河边的列阵,前行自刎的越人死士,瞠目结舌的吴兵,还有那把该死的戈,握在越国勇士手中,朝着阖闾脚背狠狠啄来的金戈
一切的一切,在这里结束
吴王阖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孤败了,在檇李败给了越国,败给了越国太子勾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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