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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落下时,赵无恤终于赶上了赵鞅的步伐。
季嬴在担心赵鞅的安危,赵无恤也放心不下他,尽管他们有过矛盾,有过争执,也有过当众争吵,但哪家父子不是这样?没有这些,就没有之后的谅解,和好,甚至惺惺相惜。
他没有带走所有的大军,在挑选随行者时,他能感到士卒们的疲惫,以及眼中的失望。
去年,鲁国万余男儿紧随他的脚步,从鲁国向西奔袭五百里,转战河内、邯郸,一场场硬仗,伤敌三千,自损八百。今年,还是这些人,加上从河内、河北征召的新卒,他们沿着原路返回,破卫,败齐,赢取前所未有的荣耀,然后又折转回来。
一场又一场大战打下来,一次又一次远距离行军走下来,不但是人,连马儿也身心俱疲,大家都需要休息,赵无恤也承诺过让他们休息,至少在秋收之前,不会再有大规模的作战。
赵无恤叹了口气,这就是封建军队的极限吧。
所以他只点了三千精卒,是那些招募入伍的武卒,几年下来,他们已经把军队当成了家,对赵无恤的忠心不会因为身体的懈怠而降低分毫!
于是无恤告别季嬴,告别小妹,带着他们迅速西行,登上太行,经过轵关,与韩虎重逢,当夜同塌而卧畅谈在东方的胜利,许诺非给韩氏三千齐卒作为补偿,最后给结义兄弟画了一个大大的饼后,他开始步入惨烈的战场。
赵鞅带着军队驱赶人数是他两三倍的知军,整个太行山路都成了战场,尸骸没人收拾,横七竖八地躺在灌木里,悬崖边,甚至还有一部分被大部队拉下的散兵游勇被赵无恤收编。
从他们口中,无恤得知了赵鞅的行踪,以及那场知氏精心策划的伏击战。
“若非郑司士挺身而出,主君差点不保。”
高大勇敢的郑龙,他誓死捍卫着赵鞅的安全,在上一次赵鞅中箭后,他认为这是自己的失职,一直心中有愧。
但这一次,他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为赵鞅挡下了致命的一击,用凡人身躯挡住了敌人从山上推落的大石!
“忠士哉,可惜了”赵无恤为之惋惜,郑龙一直是赵氏最忠诚的黑衣侍卫,并能及时进谏,他曾组织赵鞅射杀误入园圃的野人,为赵氏保住了爱民的名声,这样的人,竟牺牲在这里,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
伏击造成数百赵军死亡,让郑龙陨身,但好在赵鞅毫发无伤,在厚葬郑龙后他继续挥动大旗前进,前进,直到眼前这座城池,才停了下来
小城台谷,赵氏的另一位忠士伍井牺牲的地方。
小城已残,这里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战斗,每一块夯土都有黑乎乎的血迹,赵氏的玄鸟旗帜重新插上残垣断壁的最高处,为了保住它,为了重新让它在此飘扬,知赵双方近千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赵无恤来过这里,那还是六年前,他护送自己的未婚妻子和岳父乐祁时路过此地,当时他还未意识到,再回到这里时,竟已物是人非。
在离城池数里的地方,赵无恤找到了赵鞅,赵志父正静静地坐在被苔藓爬盖的磐石上,高大的背影让赵无恤倍感亲切,他正望着两座新近立起的坟冢怔怔出神。
夏天厚厚的草甸吸走了他的足音,赵无恤走到很近很近的地方,才拱手行礼道:“父亲。”
晋国中军佐回过头来,年少离家的儿子已经蓄了浓密的胡须,父亲也鬓角斑白,青春不再了。
他抬起头看着他。“无恤。”语调沧桑而遥远。“温县可还安好?汝姊妹侄儿可还安好?”
“广德抵抗英勇,小子赶到的也算及时,她们安然无恙。”
“我这边却不太好。”赵鞅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指着两座坟冢道:“这是郑龙,还有伍井的坟墓,他们都是为了赵氏而死,听说伍井作战到了只剩下他最后一人,还守着玄鸟旗不倒,而郑龙,更是死在了我面前数步。壮士末年啊,惜哉惜哉。”
赵无恤亦心有所感,得知伍井死讯时他怔怔出神,伍井,那个出身低贱,皮肤黝黑,腼腆不爱说话,背负着背叛的耻辱,总是尽力去完成交予他任务的的得力干将,就这么去了。
他麾下的老兵们,穆夏、虞喜无不神伤,原本与伍井矛盾重重的田贲更是哭得嘶声力竭,眼睛里流出了血来
赵无恤由此切身感受到,战争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己。
但在感伤之余,也得紧握长剑,让仇敌付出代价。
“父亲,不知知瑶现在在何处?”
“用一场伏击拖住老夫后,便急速退走,退到上党去了。”
赵鞅指着左边的封土道:“说起来,伍井的坟冢倒是知氏小子立起来的。”
“我为此感谢他,也为此痛恨他。”
赵无恤深吸一口气,发誓道:“人必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伍井、郑龙都是赵氏忠臣,死的惊天动地,我不会让他们白白牺牲,我会认他二人的儿子为义子,亲手抚养长大成才,还想在赵氏家庙中为他们,也为历代有大功的家臣建立祠堂,描绘画像,作为历代家主的陪祀,父亲觉得如何?”
赵鞅点了点头:“这想法不错,能让忠心为主的家臣一直享受赵氏血食。”
祠堂的名字应该叫什么呢?凌烟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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