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不强行使之迁离,他们也会陆续去寻找活路。这一点,太史久在绛都,应当比我更清楚。”
“但这次迁徙,却可以给国人以新的希望,韩氏那边我不清楚,但赵氏这边,我已经下达了诰令,迁徙者,每家每户都可以得到百亩新开辟的田地,而且还都是两百四十步的赵氏大亩!三年内免征赋税,只需一人服役。”
“更何况,绛都国人家的子弟在丹水长平一役里被我俘虏大半,按照赵氏的规矩,他们都要作为战犯刑徒劳役三年,但若家人愿意迁徙,则可以免除其罪我相信光是为了让子弟重获自由,不少民户就愿意咬着牙,拿着发放的干粮,走上半个月,抵达他们的新家!”
在迁徙的路途中会洒下血泪,但这代价是值得的,无论是对于赵无恤的野心,还是对于那些民众而言。
“太史说的没错,我会让他们背井离乡,却也能让他们重新扎根,十年二十年后,更加枝繁叶茂!至于太史会在史书上痛斥我还是褒扬我,请随意,无恤一生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华夏是定居的农耕民族,却从来不是一个墨守成规,呆在一个地方就不挪地的民族。繁衍,迁徙,扩张,这是生物的本能,这个过程虽然缓慢,却从未停止过。
周室的大分封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移民运动,嬴姓一族千余人作为顽抗的战犯,被从朝歌一带强行迁到西陲守边;而唐叔虞就封时,也带着怀姓九宗,鲁国就封,也带着殷民六族,这些被迫迁徙的宗族人口,成了两国奠基的基石。
到了春秋之世,灭其国迁其民更是家常便饭,郑国东迁工程之浩大,不亚于赵无恤的这道上卿之令。而楚国也喜欢把自己的附庸蔡国、许国等到处迁来迁去,移民运动贯穿整个春秋历史,蔡史墨熟读典籍,自然不会不知道。
他长叹一口气:“本以为赵宣子、栾武子已经是晋国权臣的极盛,今日方知,他们不如将军远矣,无论是胆量,还是格局眼光。老朽活着六十年,经历了无数事情,见到一代代上卿崛起又倒下,对诸侯兴衰也能猜个**不离十,却唯独看不透将军会把晋国带向何方”
“我的眼将拭目以待,我的笔会如实记述将军的所作所为,正如你所言,既然如今晋国已无人能奈何忤逆得了将军,那便只能功过任由后世评说了!”
蔡史墨对赵无恤一拜,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出到帐外后,遥望天上的月亮,蔡史墨叹息道:“叔向曾言,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而公室从之。如今栾、郤、胥、原、狐、续、庆、伯,降在皂隶,羊舌、祁灭亡,仅剩的韩氏也如同赵氏鹰犬。公室,不知还能坚持几年,国君,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晋国的末代之君”
他踩着月光而去,要连夜追随晋侯午的车驾前往铜鞮,那座为国君打造的新牢笼。史墨是太史,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要如实记述下发生的这一切,绝无隐匿,无论喜厌善恶!
侯马盟会后,这场轰轰隆隆的瓜分会谈总算告一段落,赵无恤赶在冬至前遣散了征召兵,留下一万武卒驻扎在故绛,准备配合邮无正部和韩虎部攻下平阳,再卖给韩氏一个人情。
赵氏的僚吏则开始进驻新绛,按照俘虏提供的家庭住址,按图索骥,寻找他们的家人,进行搬迁动员,并根据实际情况划定片区,等到明年开春,就算这些人不想搬,也会有赵兵的戈矛逼着他们迁走。
政府主导的强制移民,一向是中国移民团体的重要原因,秦迁民至河南地,汉迁六国豪强到长安,明迁山西人到各地,什么时候问过被迁移者的意见?
至于魏氏,他们在赵韩大军眼皮子底下,也不好直接将新绛国人偷偷迁到曲沃等地去,只求明年快点完成迁移后,两家武装能离开这里。
更何况,魏氏家主又有了新的烦心事,如果说赵韩对于他们是慢性病的话,那退往河西的知氏,则是心腹之患了。
时间进入十一月初时,在赵氏攻城利器的猛轰下,平阳已经被破,知申身死。而根据侯马盟约“三家剿灭知氏,一致对外”的原则,刚占领蒲坂的魏氏也急匆匆将一个消息通告赵无恤和韩虎:
“知氏将以河西地降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