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举动,或许是在效仿晋文公,晋文公放过曾追杀他的里凫须,让晋国诸大夫放下心来,知道文公不会因为旧怨报复他们,楚王也想一改楚平王、囊瓦时代的苛政,建立一个崭新的楚国,但至少能看出来,楚王有足够的‘胸’怀来原谅曾经严重伤害过他的人,更何况被他“夺了”王位的太子建子嗣呢?
“子为楚国王孙,祝融血脉,寡人会将汝视为己出,封之以土地百姓,策之以官爵珠‘玉’”他是这么承诺的,以王孙胜道听途说对楚王的了解看,这应该不是说说而已。
其实这是一个回到楚国的好机会。
魂牵梦萦的故乡啊,那‘波’涛浩淼的云梦泽,那高耸入云的章华台,那筚路蓝缕的荆山,那埋葬了历代楚王的夷陵
可是
没有脚步声,身后的来人不知不觉靠近到他五步之内,直到王孙胜回头时,才惊觉他的存在,也不知站了多久。
一身劲装的眉间赤手搭在剑上,冷冷地看着王孙胜。
“楚王之邀,王孙要去么?”
眉间赤目视王孙胜,想通过面‘色’变化‘弄’清楚他心里的打算,再决定要不要一剑捅入他的‘胸’膛。
自从铜鞮宫变杀了晋国太子后,赵无恤为了让眉间赤远离漩涡中心,便打发他到前线效力,汲取一些战场经验,以便将来大用,但任谁也没想到,眉间赤主动请求,要来陆浑做副将。
在赵氏战前庙算时,孙武预言,说以楚王的脾‘性’,有很大可能会出兵援助秦国。也许是冥冥中的命运,眉间赤也觉得楚国不会安分,来到陆浑,他或许有报父仇的机会
王孙胜对这个与楚国有仇的年轻人不冷不热,而且他也知道,眉间赤名为自己下属,实则也是监视他的监军。王孙胜虽然有这一师之众的指挥权,但他一旦有不臣之举,权力随时会被暗藏赵无恤虎符的眉间赤剥夺,甚至连‘性’命也保不住。
这眉间赤虽然没什么领兵的才干,但剑术却是不虚的,连王孙胜也没把握胜过他,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两名黑衣,同样可以让王孙胜死在城墙上。
“胜岂是那样的人?”不管愿不愿意,王孙胜都把那封书信撕了,当着眉间赤的面洒落城下,眉间赤和两名黑衣的杀意才收敛下去几分。
“但楚王乃我叔父,胜虽然为赵氏效力,却不可无礼,可否让我回一封信?”
对于这个要求,眉间赤等人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他们还是寻来笔墨,盯着王孙胜的一举一动。
竹笔在手,王孙胜又看了一眼城外连绵数里的营火,‘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开始蘸墨下笔
“叔父在上,侄胜惶恐再拜言,王驾亲临,小子竟不能远出百里亲迎,大罪也”
“然人言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小子之仇,郑也,今叔父伐晋以救秦、郑,小子若忘父仇而与郑人同处一室,是为不孝!”
字面谦卑而恭敬,可实际上,在楚王信誓旦旦地说什么视他为子时,王孙胜只想大笑。
他有父亲,两位,前者太子建给他留下了一桩必须报偿的仇恨;而另一位伍子胥则不断强化它,让仇恨充斥王孙胜的内心,此仇不报,他就没了立身于世上的理由,纵然有了安身之所,心也安定不下来。
王孙胜瞥了一眼眉间赤,此子也是从小就被他母亲灌输仇恨吧,虽然罪魁祸首囊瓦已经死了,但只要当时坐视此事发生的楚王熊珍还活着,他们的仇恨就没有结束。
他继续写道:“又晋国有俗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小子乃赵氏之臣,弃军纳城而降,是为不忠。叔父有召,小子当从之,然不忠不孝之举不可为“
”大军攻城,小子不得不‘操’戈矛与楚为敌,若城破身死,叔父可枭小子之首,若陆浑完好,小子幸免,待报父仇后,自当引颈入楚,叔父大可戮小子于宗庙”
次日清晨,陆浑城外的楚军大营,公子启将王孙胜的回信念诵一遍后,抬头观察楚王的表情。
没有被拒绝的震怒,只有淡淡的忧伤和惋惜。
“寡人有一个好侄儿。”楚王对左右感慨道:“有忠有孝,日后必成大器,只可惜”
他赫然起身,让‘侍’从为自己披挂甲胄,又让左右司马下去,准备攻城。
望着黑云压城的陆浑小邑,楚王笑道:“我越来越欣赏胜了,只可惜他不知海之宽广,妄图以螳臂之力,阻挡楚国戎车。”
“既然此小子不听话,寡人便稍稍教训他一顿,等拿下陆浑城后,再让他向孤请罪,到时候孤依然会将他扶起来,拭去他身上的灰土,带他回楚地,在先王之庙让他认祖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