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你一杯。”
萧然笑道:“曾帅这是挖苦我了。这一路到京城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搜身就搜了十来遍,古往今来,有像我这样子‘凯旋’的么?我看说狼狈还差不多。”
曾国藩也不觉尴尬,呵呵一笑道:“老弟你别见怪,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的火器营实在是太强悍了,北征俄,东征倭,这又路上海上全歼三国联军,神出鬼没无人能挡,实在是不得不防啊!”萧然撇撇嘴道:“你太客气了!三国联军不过区区万余众,大人您目下在京师的部队,直隶八旗、绿营,僧王铁骑,山西、河南、山东八旗军,算来总数该不下十万之众吧?我火器营只有数千人,再强悍也不敢老虎嘴上拔毛啊!”曾国藩道:“惭愧!都是朝廷的兵马,伯函不过一走卒尔,万万当不起!来来来,难得一句,且不谈这些俗务,喝酒,喝酒!”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萧然笑道:“好啊,大人说不谈,那便不谈。”也干了一杯,抡起筷子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说:“这春秋楼的鸭舌就是地道,恩,金丝凤爪也做的不错,来来来,大人别客气,多吃一点。”
看他这架势,倒像是做了东道一样。曾国藩看他吃的满嘴流油,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暗暗嘀咕:这家伙也真沉得住气!饮了三五杯之后,忍不住道:“老弟真不想问问,我大老远的请你来,是为了何事?”
“何事?不是说今天得闲,就是喝酒么?”萧然吐出一块鸡骨头,笑道:“曾帅你如今统率十万雄兵,稳坐中军,整个朝廷都在您的股掌之中,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难道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曾国藩微微一笑,道:“萧老弟,你我都是明白人,咱们之间就用不着拐弯抹角了吧!目下时局,相信你也看的清清楚楚,这一次迎銮南下,江南汉臣势必躁动起来,大清根基不稳啊!大清朝是什么?是你我的命根子,没有了大清王权,你认为咱们还能像今天这般珍馐美味、把酒言欢么?还能像今天这般大权在握、春风得意么?”
顿了一顿,又道:“我曾国藩自然不用说了。平定长毛,致使生灵涂炭,天下汉人莫不视我为刽子手,汉奸,清廷的鹰犬,恨不能寝皮食肉、杀我而后快。没有了大清政权,也就没有我安身立命之所了。那么老弟你呢?尽管你南征北战,外御洋夷,内持洋务,兴工业,拓农商,办教育,为天下百姓做了这么多事,但是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只是一名内廷总管!你之所以能够大展拳脚,有这许多的作为,依赖的还是大清的朝权,无非是两个人:一个慈安太后,一个六王爷奕朝一日,大清倒掉,这两大靠山可也就没了,到时文武百官,谁能服你?各省大员,谁能惧你?你身为宦官而祸乱禁宫,似此大忌,百万满清族裔谁肯放过你?群龙无首而人心惟危,地方势力自保不迭,势必兵祸四起、苍生罹难,亿万生灵涂炭,天下百姓,又有谁不怨恨于你?老弟,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便是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悔之晚矣!”
这一番话,说的是铿锵做色,掷地有声。萧然也不能不佩服,这位曾国藩的确是洞察秋毫。如果自己真的想扳倒清廷做皇帝的话,结局恐怕真的就跟当年的袁大头一样,成了众矢之的了!
只可惜曾国藩死也想不通,自己压根儿就没那做皇帝的爱好。至于倒清,这的确是一条险途,关键是如何善后,选择怎样的人、怎样的一个方式来将政权平稳过渡,当然这些事情以曾国藩的思路是无法想象的。萧然淡然一笑,道:“大帅看的很透彻嘛!只可惜找错了听众。我萧然对朝廷自来忠心耿耿,什么祸国殃民也好,罪魁祸首也罢,关我鸟事?”
曾国藩脸色微变,随即叹了口气,道:“我与老弟推心置腹,你又何苦据我千里?当然,这话听不听的还在于你。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大清王朝是头猪,你我就是这猪身上的毛。尽管看起来鲜亮无比,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老弟是个聪明人,好自为之啊!”咳嗽一声,又道:“老弟,你我虽平辈论交,但老朽痴长几十春秋,有句话还是想规劝老弟:有道是百善孝为先,令堂一把年纪,辛劳一生,你可不能教她老人家为你担惊受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