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无视一切的穿透力。
于是透过车窗的夕阳,把两个人的背廓映红,把另两个的面庞染金。
不让喧嚣着地(第三回)
时纪野壹
时纪野陪着奶奶走到人群附近,被一个声音喊住了,他停下来从熙熙攘攘的人声中找寻着,发现是前几天在车上被“关照”地付了车钱的男生,名字,记得好象是叫钟尉的样子——正一手提着大袋食物,腾出一只手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朝他走来。“啊,奶奶好。”招呼完后不忘对一旁时纪野的老人说。然后钟尉转向时纪野“真巧啊。”
“恩,是啊。”同样微笑着回应他“来看烟花的。”
“一样一样。”钟尉问“你没有占个地方吗。”
“没。就在这附近看看吧。”
虽然只是之前的一面之交,钟尉依然用肩膀示意了一个方向说“那要不要坐到我们这边来?我跟我同学,还有他爸妈一起的,在那边,是好位置。”
时纪野挺抱歉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陪奶奶随便看看的。谢谢。”钟尉见他说得很诚恳,也没有强求,他点点头,对时纪野和他奶奶摆手说了再见。男生受里提着东西,让他的肩膀跟着偏侧向一边,走远还能依稀分辨。
再过半个小时便开演的烟火。预告说从晚上八点持续到九点半。
的确在时纪野所站的位置,因为树阴和建筑的遮挡,肯定无法很好地观看。而四下大规模的人潮表明着想要朝里寻找一片落脚点是不可能的。时纪野搀着奶奶在遗篇高起的台阶边坐下来。但奶奶没有太太平平地坐着,而是不时地向停留在附近的人们搭话,对那些抱着小孩子的年轻父母们询问“多大啦”对那些举着小望远镜的年轻人问“你们也是游客?”很是高兴的样子,佝偻的背看起来仿佛是因为在微笑而颤颤巍巍。
有时候送纯净水或查水电表的工人上门,奶奶也会拉着跟别人说上半天的话,最后甚至不得不由时纪野出面来替奶奶喊停说着“可以了呀”而在时纪野上学的时间,出于对安全问题的考虑,奶奶是很少出门的。愈加严重的白内障已让老人连过马路时的红绿灯都看不清楚了。尽管这样,可老人却执著地保留着“目送”孙子上下学的习惯。
去年夏天的时候小区里来了表演队,在中心广场上建了表演舞台,晚上周围聚集了几百人,唱歌的声音一直透过窗户敲进时纪野的耳朵。当时他正在准备明天的统测,练习做到一个阶段便走到客厅舒口气,看见奶奶正站在阳台上眯着眼睛朝下看。
“演什么?”时纪野走去站在一边。
“啊,可有意思的。跳舞啊,还有一队队的表演。好多人啊。今天真是好多,平日里哪有这么多的啊。“
时纪野跟着靠向栏杆,看清后是在他这个年纪决不会喜欢的表演类型,男生没有多想便对老人说了句‘别累着啊”后又回到屋里。差不多到晚上九点半,时纪野注意到室外的声响停止了一段时间,他开门出去,却发现奶奶还在阳台上。
“怎么啦,不是已经结束了吗?”确实,原先安置在舞台上的灯也熄了。
“没有啊,还有人在那里的,是要拆掉台子把,”奶奶看不清楚的眼睛却也推算得没错,随后老人望着已经黯然无光,被夜色完全融合的那一角说:“下次什么时候来呢。这么热闹的。不知道还会不会来。难得这么多人,这么热闹”重复了好几个“这么”
时纪野感觉身前身后,或坐或站的,观看烟火的人已经把四周的空间填满了。
第一发烟火升空时,他仰起的脸上,眼睛因为突然的光亮被一瞬映红。他看象身旁的老人,与别人不同的是,奶奶是来看人的,她不看烟火。眯起眼睛笑得合不住嘴,连连说着“喔唷,你看看人是多得来,热闹啊”钟尉壹
烟火大会开始时,钟尉四周满是男声女声兴奋的尖叫。“哟”或者“噢”之类的叹词总是听得最清楚“好美啊”“精彩啊”之类的被淹没在第二层。不时冒出特殊造型的,诸如花朵,星星,甚至卡通玩偶模样的形状,让之前的“哟”变成了“哟——”“好美啊”也同样拖出更长的尾音成了“好——美——啊——”
钟尉看着好友一边仰头看着天一边摸索着塑料袋里的饮料,顺手抽出一瓶出来递过去。
所谓死党。
但名叫关敬的同桌,在和钟尉“大饼油条”(身材)组前,还把两人的关系维持在“敌对”上。至于导火线,钟尉觉得,是因为自己某天在校园一角撞见刚刚遭遇恶作剧的同桌,湿搭搭的头发上挂着垃圾残留。面对站在自己两米外,眼神由悲转恨的当事人,钟尉“急中生智”伸出双手做摸索状,寻向一旁的出路,虽然很快连他自己也觉得假扮盲人以示“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方法实在够愚蠢,可好歹从尴尬中脱身。
僵持的关系几天后得到激化。
泛见于男生中的把戏,午休时把教室门反锁上,对前来敲门的人玩笑地说“说你是猪!快说你是猪!说了我就开门!”只不过这一回,外面既没有响起女声“干什么呀,讨厌”的抱怨,也没有男声“找死啊!快给老子打开!”的对吼,长久的静默让人感觉奇怪。当时离门最近的钟尉被人支使了一声,他回过肩拧开门把,而在看清对方之前,非常用力的一拳直接敲在了男生的下颌上。
疼得脑袋嗡嗡响了片刻,有困惑和愤怒交织的血液受到挑衅热得发烫,他立刻横过手肘一把将对方会撞到墙角,就这样和关敬扭打了半天。指导老师被人喊来,气愤而尖利女高音终于让事态回复了平静。
两人被罚在走道里站了一节课。检讨书当然同样要交。
那是刚刚入冬的天,两个分别在嘴角和眉骨上挂着彩,衣领七零八落的男生背风吹得瑟瑟发抖。
“嚏!——”钟尉率先打了个喷嚏。
“阿嚏!——”边上响起回应。
钟尉回过头和关敬对视了几秒,随后朝他比了个手势静默了几秒后关敬点点头。
两个男生猫下腰,躲过教室内他人的注意力,手脚并用的爬到楼梯口。过了三分钟后他们出现在小卖部外的餐桌上各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粉丝汤喝得淅沥哗啦。
直到结账时钟尉发现自己的钱包留在了课桌里,他支着下巴朝关敬眨着眼睛,直到对方忍不住摆手说“算啦妈!的我来请!”钟尉笑嘻嘻地上去勾住关敬的脖子说:“那你那份检查就有我来写吧!”
在女生中很吃得开,在男生中也能随便找出几个一起去热热闹闹打游戏或唱卡拉ok,但钟尉后来成了同桌关敬的死党朋友。别人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朋友这种事就是某天,寻到了合适的气味,一看,啊没错,就是你嗳,就是你吧,你站住嗳混蛋,你说检查你来写可你最后还是赖掉了啊混帐。
柯壹壹壹
焰火持续了两个小时。最后天空燃起了浓重的烟,遮蔽了几乎一半的视野,空气里满是满当当的火药味,虽然奇怪的是,这个味道没有让人觉得不舒服。
柯壹壹和父母站在旅馆阳台上,燃放地点有些偏侧,所以需要稍微扒出一点身体伸长了脖子。于是没过多久,觉得除了眼酸外,更明显的是脖子的酸痛。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妈妈先坚持不住回了房,剩下柯壹壹和爸爸。
“运气好咧,还能看到放烟花。”爸爸说。
“啊,对呢,好像最近一次是在前年国庆是看见的吧。”柯壹壹点点头。
“是啊,以前倒是每年国庆假日都回放烟火,小时候啊,带着你去江边看,人挤得一塌糊涂,最后马路上根本没办法站,站到小巷子里,小巷子里也都是人,地上还都是刚刚下过雨的烂泥。”
“是嘛,我都不太记得啦。”
“当然了,你那时还吵着看不清楚看不清楚,最后只有把你骑到我的脖子上,结果你鞋底的泥巴啊,踏得爸爸的肩膀上黑擦擦的一片噢”这时候伸下手来按着柯壹壹的头“不过照你现在这样啊,想要把你举到肩上也不可能了。”
柯壹壹转着眼睛去看烟花。已经被烟雾掩去了一半的红绿绚烂,或是突然像碎金那样洒下来的。天空里游动着千万缕金色尾巴的鱼。
“爸爸知道你现在读书遇到了困难,爸爸也不希望给你太大压力。”仿佛是唐突转换的话题,但柯壹壹知道,在这样的气氛下,是父亲内心自然而然的联想,她静静地低着头,听着继续“你小时候啊,其实我从你小时候就想,我女儿一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人,我一直相信你是个很聪明,有出息的人,其实到现在爸爸还是这么想的。
“你知道你妈妈工作的地方,报社里那些人很爱问‘你孩子成绩怎样啦’,那这个比来比去,所以你妈妈一直很有压力。她有的时候方式方法是急了点,但我想你应该明白她的内心是怎么想的。
“像这次旅游,最后也是你妈妈拍板决定的,她希望这个暑假能让你放松一下,也许你之前是被逼得太紧了。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都来跟爸爸商量,爸爸会帮你想办法看看,会帮你分析到底是哪里出状况呢。你知道爸爸以前读书时,理科也不是一开始就很好的,当时老师也很看不起我,但就是头悬梁那样拚命啊,后来他再也不敢说我什么不是了。
“你妈刚生下你那时候,住在外婆家,你知道外婆家那种老房子,你晚上一哭就会吵道四邻很多人,那时候你外公就朝你妈妈凶,你妈妈只好每天晚上只要你一闹,就抱着你赶紧坐起来,那时她一边哭一边拍着你说‘壹壹你长大后,快点有出息’你小时候啊,我们打时候全家都过得很艰苦,所以你要明白你妈妈的心,不要太恨她。”
柯壹壹扭开头去,她憋着气挺直了脊背,压低下颌眼睛睁到极限不让它眨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