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困难。下降高度。”
“这是指定飞行高度,里奇先生。”
“我说过了降低高度。什么狗屁指定高度要一万两千英尺?我们都缺氧了。”
温切看着飞行员做了一系列的倾侧转弯。测高仪上的指针随之开始下降。“进入平飞。我要做几次之字形飞行。”
他又恢复了猫一样的蜷曲姿势,被黑色粗斜棉布裹着的膝盖拉到了他的胸部,身体下面压着穿着尖跟牛仔靴的双脚。过了一会儿,他进入了迷迷糊糊的半意识状态,脑子里似乎尽是最稀奇古怪的念头。他能感觉到飞机缓缓内侧转弯时的震动,好像他母亲推摇着的摇篮哄他睡觉一样。
他感到有点透不过气来。肺部空虚!窒息!他猛地睁开眼睛。测高仪的指针又回到了一万两千英尺。要是在平时,温切一定会火冒万丈。可这回他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似的。坐在他前面的飞行员从他棕色皮夹克右边口袋里,掏出一把勃朗宁自动手枪。温切看到他打开保险。他小心翼翼地松开压在身体下面的靴子,蜷缩成一团。他的鬈发似乎像触了电似的竖立起来,俨然像受惊的猫。飞机的控制器就在他面前晃动着。飞行员很快会猛然转身,用枪对着他,然后——
温切突然抬起双脚,牛仔靴的后跟猛击在飞行员的后脑勺上。他的身子蓦地向前,好像被卡车猛撞了一下。他身体的重量压在控制器上,飞机顿时向下俯冲。自动手枪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温切急忙伸手抓住。
魔尼直往下俯冲,速度越来越快。测高仪上的指针发疯似的打转,从一万二,降到一万,八千,六千。黑如夜色的眼镜紧紧罩在飞行员的脸上,像一只愤怒的大鹰。温切的耳朵开始疼痛难忍。温切在飞行员醒过来之前牢牢抓住方向控制盘,他翻身钻到驾驶舱的右座上,拼命将控制器往回拉。
飞机抵御着强大的引力,又抬起了头。温切脸上感到一股猛烈的牵引力,像一只无形的手抠进他的皮肉。他感到头发被一股力量压平了。他的胃似乎被提到了嗓子眼儿,酸水往上涌。突然,魔尼开始平稳飞行。两万英尺!控制器被他拉到了头,一英寸没留下。好悬,温切心说,可我安然无恙,还在这儿。
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不是什么飞行员。他做过大量的岛上飞行,本想能弄一份飞行执照,但是总是被耽搁下来。他身边的飞行员动弹了一下,摸了摸后脑勺,哼了几声。温切听了听他的呻吟,分辨出他是在装腔作势。这个杂种是被吓坏了,但还没有到了不能动弹的地步。
温切卸下手枪里的子弹夹,然后让弹夹里的一颗颗子弹掉在飞机的地板上。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取下抢膛里第十三颗闪闪发光的铜壳弹头。
“很抱歉。”说着,他将卸了子弹的枪还给飞行员。
“我不明白。”
“我有点高空多疑症。”
“可我什么也没做,里奇先生。你冤枉我了。”
“这我知道。”温切佯装着一脸的歉意说道。他的心还在怦怦直跳“飞机飞得太高了,刚才我神志不清。忘了这些吧,好吗?”
“当然。你这一脚好重。”
“好啦,”温切轻松地说,好像飞行员对他做了某个承诺“明白了吗?我只是神经发作。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没事了,你也会得到一笔奖金。哦,你瞧,迈阿密机场。刚才我只是有些惊恐,没其它什么意思。你不会对别人说吧?”
飞行员眯着眼睛肯定地笑了笑“我保证。”
他开始与机场控制台通话,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关掉引擎,启动引擎”之类的话。四分钟后,飞机降落,缓缓向机场边上开去,那儿有一个标有“里奇”的大机棚。“从右边进去。”
一进机棚,飞行员关上引擎。他和温切从驾驶座上下来时,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向他们走来。在暗淡的灯光下,飞行员摘掉黑色飞行眼罩。
温切的穿着牛仔靴的脚尖锋利得像把匕首,他出其不意地对准飞行员的腹股沟猛踢了一脚。就在飞行员疼得躬着腰的当儿,温切两手紧紧锁住刚才还被他踢了一脚的脖子。剧烈的挣扎使他们连成一团。温切的鬈发随着他拼命使劲在颤动,飞行员的脖子在他手上猛烈向前挣扎着。温切使了一招空手道斜掌猛劈,只听见喀嚓一声。飞行员向满地是油的水泥地上倒去,穿工作服的男人眼疾手快,跑上前去接住了他。
“天哪,”他嘀咕道“你等于给了我一个警告。”
“我想把这家伙处理掉,我们得追踪调查他的踪迹。我想知道他在长岛培口尼克湾有无工作。这叫做技术性加倍1?这个术语你还记得吗,肯尼?”他的手放在激烈跳动的胸口上。
1赌场行话,旨在向同伴传递有关持牌实力的信息而非惩罚性的技术性加倍。
“嘿,老哥,我可是最喜欢赶时髦的。”
“这家伙约好了要向齐奥-伊塔洛汇报。你懂我的意思吗?”温切揉了揉受伤的手掌边。他眯起眼睛,好像很痛。“另外,给我两片阿司匹林。我们降落时速度太快,我的耳朵吃不消。”
“我得到那架福克尔上去拿。”
温切显得清瘦的脸痛苦地抽搐起来。“我得回家看妻子。”他头疼得更厉害了,此刻血管里的亢奋已经渐渐消失。这也难怪:这几天夜不能寐,耳朵里总在嗡嗡作响,毒品货源又迟迟不能解决;在一万两千的高空中有个疯子要干掉他。可是勒诺总需要得到满足,只是为了证明她一直想怀个孩子。其它借口行不通。
“嘿,肯尼,给你一个忠告。千万别结婚。”
“太迟了,温切。”
他们一起将不省人事的飞行员拖到一间小房间里,油地上留着他的黑色飞行眼镜。他们看上去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