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总机的话务员回应时,凯利问:“有一位马克哈里斯在你们那里上班吗?”
“有,小姐。”
“我能跟他通话吗,请问?”
“稍等。”
片刻之后,凯利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喂?”
“哈里斯先生吗?”
“是的。”
“我是凯利。我决定接受你的邀请,和你一起吃午饭。”
一阵惊讶的沉默,随后“真的吗?那——那太好了。”
凯利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兴奋。
“今天,劳伦特,一点钟?”
“好。非常感谢你。我——”
“我会预订位子的。再见。”
凯利抱着小狗悠哉游哉地走进去时,马克哈里斯正站在劳伦特的一张餐桌边等候。
马克的脸绽放出笑容。“你——你来了。我不肯定——你还带来了安琪儿。”
“对。”凯利把狗塞进马克的怀里。“她可以和你共进午餐,”冷冰冰地撂下一句,凯利扭头便走。
马克说:“我不明白。我想——”
“好吧,我给你做最后一次解释,”凯利抢白。“我要你别再烦我。你听懂了没有?”
马克哈里斯的脸涨得通红。“好。好,当然。对不起。我没有——我没有打算——我只是想——我不知道该怎么——我愿意解释。你能坐一小会吗?”
凯利正要说不,却坐了下来,一脸的鄙夷。
“怎么?”
马克哈里斯深呼吸一下。“真是非常抱歉。我不是存心惹你不高兴。我给你送那些东西是为了打扰过你而向你表示歉意。我只想有个机会——看见你的照片时。我感觉似乎一辈子都认识你。而当我看见你本人时,你甚至更加——”他结结巴巴地说,无地自容。“我——我应当知道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对一个像——像——我这样的人感兴趣。我——我表现得就像个愚蠢的小学生。我深感羞愧。只是因为我——我不知道应当怎么告诉你我的感受,而且”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周身散发出赤裸裸的不堪一击的脆弱。“我就是不会不会表述我的感情。我一辈子都是很孤单的。从来没有人六岁时,父母离异,打了一场监护权的战斗。他们谁都不要我。”
凯利注视着他,默不作声。他的话在她心里引起共鸣,掀开尘封的记忆。
你干吗不在那小鬼出生前就把她做掉?
我试过。不起作用。
他继续说着。“我在五六家不同的收容院里长大,没有人爱”
他们是你的叔叔。别打扰他们。
“似乎我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正确的事”
晚饭难吃死了这件衣服的颜色跟你不配你还没把浴室搞干净
“他们要我辍学,到一家汽车修理铺去干活,可是我——我想当科学家。他们说我太笨”
凯利对他的述说听得越来越入神。
我决定当模特。
所有的模特都是婊子
“我梦想上大学,但他们说就我干的那种活,不需要受任何的教育。”
你要上学干什么?就你的那张脸,不如叫卖你的屁股还好些
“我获得麻省理工学院的奖学金时,我的养父母说我很可能半途被开除,不如到汽车修理铺去干活”
大学?你只会白白地浪费你四年的生命
听着这个陌生人的故事犹如听着她自己人生的复述。凯利坐着,深深地被触动了,内心经历着与坐在对面的陌生人同样的痛苦。
“我从麻省理工毕业之后,到位于巴黎的金斯利国际集团的一个分支机构上班。但我还是很孤独。”长长的停顿。“很久以前,我在什么地方读到过,生活中最伟大的事情是找到一个你爱,并爱你的人我相信这话。”
凯利默默地坐着。
马克哈里斯尴尬地说:“可我一直没找到这个人,正准备放弃。突然那天我看见了你”他说不下去了。
他站起来,怀里抱着安琪儿。“我对所有这一切都感到非常羞愧。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再见。”
凯利看着他离开。“你带着我的狗上哪儿去?”她大声说。
马克哈里斯转过身,迷惑不解。“对不起?”
“安琪儿是我的。你把她送给了我,不是吗?”
马克站着,左右为难。“对,但你刚才说——”
“我跟你做笔交易,哈里斯先生。我保留安琪儿,而你可以享有来访的权利。”
他愣了一分钟的光景,随即他的笑容照亮了整个的餐厅。“你意思是说我能——你允许我——?”
凯利说:“我们干吗不在今天吃晚饭的时候讨论呢?”
而凯利不知道她因此而将自己设定为暗杀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