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抱歉,”德拉富恩特典狱长说“不行。”
“我可以带个信给他吗?”她的声音哽噎了。
“你将是给一个死人带信。”他看了看表“他活不了一个钟头了。”
“但是他对他的判决提出了上诉。不是有一个专门小组的法官开会决定是否——”
“他们已投票否决了。一刻钟以前他们告诉了我,米罗的上诉被否决了。死刑即将执行。现在,要是你能原谅我——”
他站起身来,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梅甘巡视了一下他们冷淡的面孔,打了一个冷颤。
“愿上帝宽恕你们。”她说。
他们默默地看着她从房间里消失。
中午前的十分钟,海梅米罗那间单人牢房的门打开了。戈麦斯德拉富恩特典狱长,在他的两个助手莫利纳斯和阿兰戈,以及米格尔阿侬西翁医生的陪伴下走进牢房。四个武装卫兵在走廊里站岗守卫。
典狱长说:“时间到了。”
海梅从床上站了起来。他被上了脚镣手铐。“我正希望你们晚点呢。”他有一种高贵的气质,使得德拉富恩特典狱长不得不敬佩。
他想:在另外的时间,在别的情况下,我们可能还会是朋友呢。
海梅走到没有人的走廊上,他的脚因为上了脚镣而显得笨拙。他两边有卫兵、莫利纳斯和阿兰戈紧紧挨着。
“是绞刑吗?”海梅问。
典狱长点点头。“是绞刑。”这种绞刑极其痛苦,极其残忍。典狱长心想:纹刑将在一间密室内执行,避开群众的眼睛和新闻界,这是一件好事。这一队人在走廊里走着。他们能听到从外面街道传来的声音,是人群在高呼:“海梅海梅海梅”这是从千百个喉咙里爆发出来的滚滚浪潮,声音越来越大。
“他们在呼唤你。”佩德罗斯阿兰戈说。
“不。他们在呼唤他们自己。他们在呼唤自由。明天他们将会有另外一个名字。我也许死了——但总会有另外一个名字。”
他们经过两道有安全防卫措施的门,走到门厅尽头一座有一扇绿色铁门的小房子旁边。拐角处,一位穿黑袍的神父出现了。
“感谢老天爷我及时赶到了。我来给这个被定了罪的人举行最后的仪式。”
他朝米罗走去,两个卫兵挡住了他的道。
“抱歉,神父,”德拉富恩特典狱长说“谁也不能接近他。”
“但我是——”
“如果你要给他举行最后的仪式,你可以等门关上以后在门外做。请让开。”
一个卫兵打开了那扇绿色铁门。在室内一把有沉重的落地扶手套索的椅子旁边,站着一个带半边面罩的大汉,他手里拿着绞刑具。
典狱长朝莫利纳斯、阿兰戈和医生点了点头,他们跟着海梅走进了房间。卫兵们留在外面。绿色门被锁上了,还上了闩。
房子里面,莫利纳斯和阿兰戈把海梅带到椅子旁,为他打开手铐,把他捆在椅子上,将沉重的套索套在他的手臂上。阿侬西翁医生和德拉富恩特典狱长看着他们完成了这套程序。透过锁着的厚门,他们勉强能听到神父的吟诵声。
德拉富恩特看了看海梅,耸了耸肩。“没关系。上帝会理解他所说的话的。”
那个大汉手拿着绞刑具走到海梅身后。戈麦斯德拉富恩特典狱长问:“你要用一块布盖在脸上吗?”
“不用。”
典狱长看着大汉,点了点头。大汉举起手中的绞刑具往前一套。
外面的卫兵能听到街上人群单调的喊声。
“你知道吗?”一个卫兵咕哝道“我真想跟他们在一起。”
五分钟过后,那扇绿色的门打开了。
阿侬西翁医生说:“把装尸体的麻袋拿进来。”
按照指示,海梅米罗的尸体被从监狱后门偷偷运走了。尸体袋被丢在一辆没有牌号的运货车后面。但当这辆运货车开出监狱的时候,街上的人群直往前挤,好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他们吸引过来。
“海梅——海梅——”
但是现在的喊声弱一些了。男人和女人们都在哭泣,他们的孩子惊奇地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运货车穿过人群,最后转上了高速公路。
“耶稣,”司机说“真古怪。这小子定是有些来头。”
“是呀。千百万人也都知道呢!”
当天下午两点钟,戈麦斯德拉富恩特典狱长和他的两名助手华尼托莫利纳斯与佩德罗斯阿兰戈,出现在马丁内斯首相的办公室里。
“我要祝贺你们,”首相说“绞刑执行得很好。”
典狱长说话了。“首相先生,我们不是来接受您的祝贺的,我们是来辞职的。”
马丁内斯迷惑不解地盯着他们。“我——我不明白。什么——”
“这是一个有关人性的问题,阁下。我们刚刚看着一个人死去。也许他应该死,但不应该像那样死。那——那太野蛮了。我再也不愿干这样的事或类似这样的事了。我的同事们也有同感。”
“也许你们该再考虑考虑这件事。你们的养老金——”
“我们要凭良心生活。”德拉富恩特典狱长将三张纸呈给首相“这是我们的辞职报告。”
当天晚上,运货车穿过法国边界,向巴约讷附近的比达什村庄开去。汽车在一所整洁的农舍前停住了。
“就是这个地方。让我们在尸体还没发臭前把它弄下来吧。”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打开了农舍的门。“你们把他带来了?”
“是,夫人。您认为该把它——嗯——他放在哪儿?”
“请放在客厅里。”
“是,夫人。我——我不能等很久时候以后再去埋他。您懂我的意思吗?”
她看着那两个男人将尸体袋搬进家里,放在地板上。
“谢谢你们。”
“不用谢。”1
1原文为西班牙语。
她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将汽车开走。
另外一个女人从一个房间里出来,朝着尸体袋跑去。她急忙拉开袋子的拉链。
海梅米罗躺在那儿对她们微笑。“你们知道吗?绞索勒着脖子时还真有点痛呢。”
“白葡萄酒还是红葡萄酒?”梅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