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麦修在“奥赛罗”(译注: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之一)最后一幕上演前抵达剧院。跟蕾秋和生着闷气的翠欣坐在一起的伊晴,在他走进包厢时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自从他在萨玛学会博物馆里跟她做ài后,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
“爵爷,我们几乎要放弃你了。”伊晴在他握住她的手时低声说。“这出戏都快要演完了。”
麦修的唇角微微向上扯了一下,她在他的灰眸中看到昨日的亲密记忆。“我相信你永远不会放弃我,亲爱的。”他亲吻她的手,然后转身向蕾秋和翠欣打招呼。“晚上好,两位女士。你们今晚看来都艳光照人。”
蕾秋点个头。“爵爷。”
翠欣生气地看他一眼。“你说过你会在这里跟我们碰面的,麦修。”
“我这不就来了吗?”
翠欣挥挥扇子。“表演都快结束了。”
“我发现一点点戏剧性的行为就让人受不了。”麦修在伊晴身旁坐下。“我希望你今晚不会尝试超越金艾蒙,翠欣。你不可能比得过他的。即使烂醉如泥,他的演技仍然精湛许多。”
翠欣瑟缩一下,闹别扭地背过身去。她闷闷不乐地瞪着对面的包厢。
伊晴忍住一声轻叹,很清楚自己是麦修和翠欣兄妹新近失和的原因。不知何故,伊晴和翠欣的关系在最近几天急趋恶化。今天晚上翠欣表明了痛恨被迫和跟蕾秋和伊晴同坐在哥哥的包厢里。
伊晴不明白是什么事造成翠欣对她的态度突然改变。她为此感到烦恼,打算尽快找机会跟麦修谈谈这件事。但是眼前她有更急迫的另一件事要处理。她开始怀疑麦修在故意躲着她,而且相当肯定她知道原因何在。
伊晴倾身靠向麦修,开始拼命扇扇子让人以为她只是在跟他闲聊。她相信在嘈杂的剧院里,附近的人不会听到她刻意放轻的说话声。
“爵爷,很高兴你终于决定露面了。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我也很想你。”麦修低声呢喃。“离你提振我的士气好像有几百年了。”
“麦修,看在老天的份上,小声点。”伊晴的脸红得像苹果,她慌乱地四下看看,确定没有人听到他的话。“你很清楚我要跟你谈的不是这个。”
“太令人伤心了。”他的眼睛在笑,他抓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我向你保证,昨天一整夜和今天一整天,我想的都是我们在萨玛古物间的幽会。真的,自从那神奇的时光以来,所有的理智都有弃我而去。”
她对他怒目而视。“你是哪根筋不对了,爵爷?”
“这都是你给我的灵感,亲爱的。我在考虑放弃我的学术研究,改行当浪漫诗人。你觉得我把头发剪短烫起来怎么样?”
伊晴眯起眼睛。“你在顾左右而言他,对不对?”
“什么顾左右而言他?”
“你明知道我要谈的是诱捕范奈克的新计划。”她在扇子后面轻声怒斥。
“我以为这件事已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我知道你不想谈,但我不会因我们订了婚而放弃我的计划。”
麦修扬起眉毛。“你认为我们的婚约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件,对不对?我的心碎了。”伊晴感到脸颊再度发烫,扇子挥得更加用力了。“你很清楚我不是那个意思,爵爷。”
“小心你的扇子,小姐。你扇出好大的风来,我们的浪漫诗人型的人是很容易着凉的。”
“别闹了,麦修,我是认真的。我要你保证你会帮助我诱使范奈克中计。”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但是——”观众席里的一阵骚动打断了伊晴的话。她转头望向骚动来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是金艾蒙醉得上不了台了。”蕾秋猜测道,倾身拿起观剧用的望远镜张望。
翠欣首先发现骚动来源。“好像是谢太太,我相信她昏倒了。”
蕾秋把观剧用的望远镜转向正对面的谢晓柔的包厢。“没错,晓柔似乎昏倒在她的椅子上了,白夫人正在她鼻子下摇晃嗅监瓶。”
伊晴放下扇子,眯眼瞧向晓柔的包厢。“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翠欣责备地看了麦修一眼。“莲娜夫人说谢太太常常在麦修出现时昏倒,她说一些很可怕的往事,谢太太始终没有从震惊中复原。”
“该死!”麦修厌烦地说。
伊晴皱起眉头。“一派胡言。”她发现人们纷纷把头转向柯契斯的包厢,窃窃私语声开始在剧院里荡漾开来。
她啪地一声合起扇子。决心让所有的人知道她支持麦修,她跳起来抓住椅子的扶手,把椅子挪近麦修的椅子。
麦修望向她,看出她的意图,急忙想站起来帮忙。“让我来,伊晴。”
“没关系。”伊晴咬牙用力拉扯椅子扶手。“好像卡住了,但我应付得了,爵爷。”
“伊晴,等——”椅子比看起来沉重,伊晴恼火地使劲一推,椅子的一双脚突然裂开断掉。
小小的木头椅子翻到红地毯上,伊晴因用力过猛而往前扑跌。结果她跌到麦修的大腿上。他轻而易举地接住她,咧嘴而笑地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抓住他的肩膀来稳住自己。
她镶有海豚的头饰松脱,掉到包厢里的护拦外,落到下方的廉价观众席。坐在那里的几个粗鲁年轻人开始鼓噪吵闹。
“我接到了。”
“是我的,我先看到的。”
“哟,我好像捕到一条海豚了。”
“拿来,我先看到的。”
蕾秋倾身往下看了看。“伊晴,他们在争夺你的头饰。”
剧院里爆出哄笑声。
翠欣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真丢脸,丢脸死了。叫我明天拿什么脸去莲娜夫人的沙龙面对我的朋友?”
“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麦修冷酷地说。他站起身,扶伊晴站好。
“我向各位道歉。”伊晴嘟嚷着拉平裙子。“我不是有意的。”
“不需要道歉。”麦修咧嘴而笑。“我向你保证,这是多年来我在剧院中度过的最有趣的夜晚。由于台上的演出不大可能比这个精彩,所以我建议我们大家先行离开吧!”
不久以后,伊晴和翠欣站在剧院大厅拥护的人群中,麦修到外面去叫他的马车来。蕾秋在一段距离外跟一个相识聊天。
伊晴瞄一眼赌气不说话的翠欣,决定把握机会把事情说清楚。她挨近一步。
“翠欣,有什么事不对劲吗?我真的很遗憾几分钟前的不幸场面。但我必须指出,在那之前你好像就在生我的气。”
翠欣的脸变成暗红色,她故意回避伊晴的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胡说,我还以为你我相处得不错,你在我们一起去购物时似乎很愉快,对你在社交界的成功似乎很高兴。但最近两天你对我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视同陌路。”
翠欣慢慢移一步,两眼死盯着大厅的门。“我想不出你是什么意思,史小姐。”
“原来我又成了史小姐,对不对?”伊晴双手插腰开始用鞋尖轻拍地板。“我以为我们都同意你叫我伊晴。”
“你非那样讨厌地用脚尖拍地不可吗?”翠欣咬牙切齿地问。
“你说什么?”
“大家都在盯着你看。”
“胡说,”伊晴往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在看我。”
“他们怎么可能不盯着你看?”翠欣反驳。“你的举止就像乡野村姑。看看你那种粗俗的姿势,跟你站在一起真是丢脸,你毫无淑女的教养和风度。”
“噢,”伊晴脸红了,连忙把手从腰上放下。“对不起,几年前我上过几堂舞蹈课,但除此之外,我都不曾费心研究淑女应有的行为。”
“显而易见。”翠欣说。
“我父母认为那些不重要。”伊晴耸耸肩。“老实说,我有许多更有趣的事可学。”
“显然如此。”翠欣转身面对伊晴,她的眼中噙着羞愤的泪水。“我真不明白哥哥看上你哪一点,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跟你求婚。我猜你应该知道人们都叫你‘孟浪伊晴’吧?”
“我知道,我可以解释那个绰号是怎么来的。”
“不必了,我听说过你不光彩的往事。”
伊晴审视着她。“是吗?”
“你被人发现跟范奈克男爵在卧室里。”
“谁告诉你的?”
“一个朋友。”翠欣咬着嘴唇说。“在莲娜夫人的沙龙认识的某个人。那里的每人人都在谈论你,她们说前几天晚上麦修被迫跟你订婚是因为你勾引了他。“嗯。““她们说你对他做的正是他母亲三十几年前对我可怜的父亲所做的事。你设计陷害了他。“翠欣控诉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翠欣眨眨眼,退后一步,好像发现自己太过分了。“我相信你很清楚,史小姐。这件事在伦敦似乎不是秘密,麦修的母亲在故意失身给我父亲后强迫娶她。”
伊晴蹙起眉头。“你认为麦修陷入了同样的圈套?”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解释他为什么选择你当他的伯爵夫人。”翠欣嘀咕。“莲娜夫人沙龙的每个人都说麦修原本可以在这一季的婚姻市场上挑选名声清白的年轻淑女,而不是一个孟浪之名人尽皆知的女人。天啊!这真是丢脸极了。”
“我看得出来这令人十分难堪。”伊晴苦笑道。
剧院大门开启,麦修走进温暖的大厅,他看到伊晴而朝她走去。翠欣突然变得十分焦虑,她不安地斜视伊晴一眼。
麦修皱眉望向妹妹。“你不舒服吗?你的脸色有点苍白,翠欣。”
“我没事。”翠欣嗫嚅道。“我只是想回家。”
伊晴露出泰然自若的微笑。“翠欣小姐恐怕因过于激动而有点疲累,爵爷。她遗传了你们家族的神经过敏。”
伊晴一回到家书房里跑,她把斗蓬扔到椅子上,脱下长手套,踢掉鞋子,重重地坐到沙发上,低眉垂眼地注视着跟着进来的蕾秋。
“蕾秋姑姑,关于柯契斯的父母的婚姻,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没什么样可说的。”蕾秋倒了一杯雪莉酒。“那是三十五年前的往事了,我那时还很年轻。”
“你认不认识柯契斯的母亲?”
“我见过狄秋莎,但我们活动的社交圈不同。”蕾秋坐在壁炉附近啜一口酒。“如果你非知道不可,莉莎被认为有点放荡。她没有受到责备是因为她美丽迷人又有个有钱的有势的父亲。她从小就被宠坏了,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她决定要得到麦修的父亲。”
“大家都这么说。但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麦修的父亲汤姆当时是子爵。他跟莉莎一样被宠坏了,虽然傲慢自负但非常英俊,在那一季是出名的浪荡子。我确信他没有料到他必须为跟莉莎鬼混付出代价。我怀疑汤姆年轻时曾经为任何事会出过代价。”
伊晴皱眉。“他为什么得付出代价?他是伯爵爵位的继承人。如果有心,他一定可以摆脱莉莎的纠缠。”
“爵衔是虚有其表,”蕾秋若有所思地凝视炉火。“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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