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必会心碎。
瑞琦念一个章节后就将书合上。外面夜已深,但是楼上的房间仍然保有白昼的余热。当她提起台灯时,泰森踢开被单蜷伏在枕头上,看着她。
她的睡袍因弯腰而略微扯开,泰森纯真地问:"妈妈,为什么你不穿那种漂亮的紧身内衣呢?"
"什么漂亮的紧身内衣?"
"你知道的,就是那种有蕾丝边、会露出大部分胸脯的东西。你可以穿酒馆小姐黑蓝相间的那种。"
她感觉满脸灼热,生气又难堪,小心将台灯再度放回床头柜上。
"什么酒馆小姐?"
"楠恩的朋友啊,她有好大的胸脯。"
她强忍着自己即将爆发的脾气,坐在床的边缘,努力抑制心中的愤怒,强装温和的声音,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位小姐?"
"就是今天,我们去游泳之前。楠恩带我绕到酒馆后面,然后我得替他拉着马,让他进去一会儿之后,他的朋友出来,他告诉她,如果需要找他,他在杰斯与依云的牧场。"
"我明白了。"瑞琦是真的明白。她气得满脸通红,只想用双手勒死楠恩。
"妈妈?"
"什么事?"
"你满脸通红,样子很好笑,你最好去喝一杯水。"
"我会的,现在就下楼去。"
她站起来,准备冒险走过黑暗的屋内。她非常懊恼,怕泼出油灯的油而烧了这屋子。
"你要去弄吗?"她要进入走廊时泰森喊着。
"你也要喝水吗?"
"不。我是说,你要去弄一件紧身内衣吗?"
"我不要,绝对不要。但是,下次我会问问甘先生这件事。我一定会的。"
尽管次日暴风雨的乌云聚集,也比不上瑞琦内心愁云满怀。她做晨间的工作时喃喃自语的复述在她将楠恩赶走之前,想告诉他的话。他怎么可以带她的儿子去见一个身穿紧身内衣、展露双胸的妓女?
她希望能一个独处,早餐之后,瑞琦便要黛芬带泰森出门,女仆将他留在朋友家里玩,她则迳自去购买日用品。之后,两人去威灵顿旅馆的咖啡厅享受一顿午餐。瑞琦不要楠恩出现时他们在场,因为她要对他斥责的话将会令他难以忘记。
她试着看报,扫描头条新闻及有关恶名昭彰的绅士大盗抢劫火车的详细报道。精神一直未能集中,最后她放弃,到客厅摘除放在壁炉四周一些盆景的枯叶。这时,敲门声响起。
瑞琦丢掉枯叶,在镜子前拉平衣服、整理仪容。她的秀发曲卷有致,相当整齐。不管气候多燠热,她乳白色上衣的扣子依然扣到脖子下方。放下卷起的袖子、扣好袖扣,再抚平黑色裙子因皮带百起皱的部分。
她的脸红得有些凶,瑞琦抿一下嘴唇,向大门走去,心理作好战斗准备,迅速旋开大门,想不到外面竟是麦萝琳与她的妹妹玛丽。她们一身黑色的装扮,宛如两只大老鹰并肩站在一起,萝琳很高,身旁的妹妹相形之下简直像个侏儒。芳龄三十二岁的玛丽,在男性人口极多的情况仍然未嫁,也属异数。她不仅泮得过度,竟还容许萝琳颐指气使并视为理所当然。这位温驯、红发白肤的女人,平日只知作诗写曲,更喜欢在麦家的社交聚会表演。
"瑞琦,你是请我们进去,或是要让我们站在此地晒太阳?"萝琳全身黑色,不悦地看看瑞琦乳白色的上衣,跨进门槛。
瑞琦退开一步,不甚恭敬地说:"真抱歉,萝琳,我没想到你会来。"
玛丽随后进来,对瑞琦抱歉地笑着,以与她的体型非常不相称的碎步,随着她的姊姊进入客厅。
"那你在等谁啊?"瑞琦随她们后面进来时萝琳问道。"不会是那姓甘的家伙吧?"
"我——"
"不需要否认。谣言已经在城里满天飞,昨天许多人都看见你跟他在街上交谈很长的时间,而且你还让泰森跟他骑马出城。"
流言传得真快,若非她也在生楠恩的气,瑞琦会告诉萝琳,两天之前他们还曾经在一起吃晚餐。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令我的儿子有危险。你会很高兴知道我不会再与甘楠恩见面。"瑞琦尽力抑制不悦的声调。
"我还在猜你还会多久才会省悟。"
瑞琦很想告诉萝琳,是因为楠恩与酒馆妓女秘密会面她才作此决定,但她只是告退进入厨房准备一盘饼干与冰茶。当她重回座位后,才感觉比较自在。
萝琳坐在大厅中央的桌子旁边,垂眼看着陈列的家庭生活照。她每一张仔细地看,然后面有愠色,以略带责备的眼神转向瑞琦。
"我儿子的照片呢?"
瑞琦先递一杯茶给玛丽再传给她一碟柠檬甜饼。"以目前的情况,我决定最好让泰森将它保留在他的房间里。"
"我不明白你的态度,瑞琦。我可怜的都华数年来都是你的好丈夫,只因为一个小小的轻率——"
"请别再谈这件事了,萝琳。虽然我很感激你和笃华尽力协助,但是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我也重新站起来。"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强装笑容。"我们谈些愉快的事吧!"
玛丽斜坐在一张安乐椅上,当她将第二片饼干塞入嘴里时,紧身胸衣上已经覆罩一层饼干屑。她很专心地听她们交谈,并在咽下饼干后,适时地替瑞琦解围。"洛比明天就要回来了,我们将在第二天为他举行晚宴,会有巧克力蛋糕。"
"好像很令人兴奋,"瑞琦说,在萝琳端起茶杯时,问她:"你要我们几时到?"
"你何不早上出门,并准备在那边过夜。夜晚驾马车返回城里未免太远了。"
"再说吧"瑞琦用与泰森打商量时常用的语气回答。
"我的孙子哪里去了?"萝琳像突然想起似的坐入椅中,眼睛四处寻觅。瑞琦在长沙发的另一端坐下,玛丽又拿了一片饼干。
瑞琦告诉萝琳,她的儿子早上会在朋友家。也幸好泰森不在,否则他必定会把昨天与楠恩出城的事说个不停。
"他在城里没有合适的玩伴真是不好。"萝琳说。"天知道,我也是非常渴望能找到可以接受的同伴,但是整个郡里根本找不到社会地位相等的,"她作态地叹息。"我很想成立一个妇女联盟,但是恐怕很难找到合格的人。"
瑞琦紧闭双唇,仅以点头回答,内心则为萝琳难过。她婆婆根本是住在蒙大拿州的社交沙漠中。她订阅妇女月刊,以期得到最新的流行讯息。她很虔诚地阅读这些杂志并传给瑞琦。在她的意识里,她是一根梁柱,极愿拥护蒙大拿的社交界。可惜只有极少数的人,有文化又富有,而且大部分住在离此很远的地方,譬如海伦娜城。
"洛比好吗?瑞琦问。努力不去想决心与楠恩结束关系的事。
"他当然很好,"萝琳说。"他来信说在纽奥良的进口生意做得很好,但愿泰森会遗传一些做生意的能力,他可怜的父亲可从来没有。"
"可是,他是个好警长。"这点瑞琦很愿意承认,无论她丈夫曾经多么恶劣地背叛她。
"哎,他当警长只是为了刺激他父亲。身为长子,他的心思应放在牧场上,学习如何经营与处理事情。"萝琳说着啜泣起来,她伸手进手提袋里摸索寻找手帕。她抽出大条棉质黑色蕾丝边的方巾将它甩开,瑞琦则望向他处。
萝琳拭去眼眶上的泪。"几乎从他出生,我可怜的都华与他父亲总是在争吵,两人脾气真像。"
"别再使自己难过了。"玛丽告诉她。若不是玛丽开口,瑞琦几乎忘记她还在客厅内。她瞥向玛丽,正好看见她已吃尽盘中的饼干,将盘子置于椅子旁边的桌上。
萝琳继续啜泣说:"我只是忘不了死去的儿子。"她突然把手中的方巾捏成球状,倾身靠向她的媳妇。
"我想请你帮忙,瑞琦,请你在星期四的餐会穿些比较合适的黑色?我厌于回答人们一再地问我,为何你那么早就脱掉丧服,而且"
瑞琦举起手阻止她说下去。"为了不伤和气,我同意穿黑色,因为那是为洛比返家举行的。但之后,你必须了解我的立场。"
"可是关于姓甘的那个人——"
"你不必担心他,"瑞琦告诉她。"我说过,他只是一个以前的学生经过此地而已。他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我听说他非常英俊。"玛丽的话引起瑞琦的注意。这女人坐在椅子边缘,脸带红晕,唯一能使她如此感兴趣的,只有她的诗歌。
"他是那种黝黑高大、英俊又危险的类型,是吗?"玛丽继续说。"他确实在枪战中射死过几百个人吗?"
"我很怀疑。"瑞琦翻了一下眼睛。
"我听说他的枪从未离身。"
"这是普通常识吧!"瑞琦喃喃地说。
"瑞琦,你真大胆,竟让他进入你家里。这种恶棍必然难以预料,你孤单又容易受到伤害,谁知道他会存何居心。"
瑞琦并未作答,玛丽则作发抖状。"我想到他就会不寒而栗,但这使我想要为这种人写一首诗。"
萝琳起身。"玛丽,起来,我们该走了,我们有很长的食物清单需要采购,好让贾姬做一顿美食给洛比享受。"
谈到美食,瑞琦经常怀疑,萝琳的法国厨师是否是真正的法国人,或他仅是以一种古怪的腔调来欺骗麦家,取得丰厚的薪酬,见姊妹俩准备离去,她真是如释重负,站起身随萝琳来到门口。
"真高兴我们谈过了。"萝琳来到走廊。"笃华听见泰森与那个无赖在一起,极为担心,而你最近又呈现出前所未见的野性。我告诉他全是无稽之谈,那完全是天气热引起的,你很快就会恢复你的智慧。至于那个姓甘的人,根本不值得顾虑;看来我对我。我们星期四再见,晚餐订于七点。"
"谢谢你的招待,"玛丽大手大脚地抱了瑞琦一下。"请多小心。我甚至无法想像和甘楠恩这种具有威胁性又恐怖的人说话,我会紧张至死——"
"玛丽,快走吧!"萝琳已在走道外头,站在园门旁边。"你要让我热死吗?"
当他们沿人行道走去,瑞琦返回屋内。关上大门,吁了一口气,将头斜靠在门上。她的夫家何时才明白她寻求独立自主的决心?以及她不再与楠恩见面,不是因应他们的要求,而是因为她不只即将失去好名声,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已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