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念
“啪!”教导主任的手重重的拍在办公桌上,在场的所有的学生会成员都吃了一惊,我手里的迎接新生计划安排表差点儿掉到地上。
“8个打1个?反了?”教导主任严厉的环视着在场的人:“是黑社会吗?还是小团体?到底怎么回事儿?”
4暮在我身后小声嘟念着:“8打1?这数儿还挺吉利的,说不好挨顿揍就转运了呢”
“你倒是经常挨打,六六大顺的数你也没少挨过,你转过运吗?”我转脸瞪了4暮一眼,小声的揶揄着4暮,旁边的学习部长差点儿笑出声。
纪检部长小心翼翼的看着教导主任:“是基础学院建筑一班的,听说是为了一个女生,问那个女生,她什么都不说,光知道哭,那8个男生就是不肯说。”
“挨打的那个男生呢?他怎么说?”教导主任的眉毛都要挤到一块儿了。
纪检部长非常艰难的表情:“可能是给打怕了,他,他也不说”
“好,好啊。”教导主任的眉毛终于挤到一块儿去了:“都给我玩儿江湖习气那套是不是?年纪不大,还搞小帮派?不说是吧,参与打架的人统统记过处分,在基础学院通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们的嘴硬,还是学校的规章制度硬!新生马上就要开学了,你们这些在校的,就不能做出点儿表率吗?还嫌弃不够乱的吗?”
我和宣传部长丁小飞是被纪检部长连拖带拽的去学校保卫处。
“十八,你好歹和丁小飞帮帮忙,就算要记过通报,我总的知道他们为什么事儿打起来的吧?”纪检部长一脸的无奈。
推开学校保卫处的门,靠着墙边站着一溜儿,不多不少,刚好8个,个个都是满不在乎的表情,角落的桌子边儿上坐着一个女生,低着头哽咽着。保卫科长旁边,坐着挨打的那个男生,耷拉着脑袋,鼻孔塞满了卫生纸衬衫上血迹斑斑,眼睛也肿了,衬衫也破了,手臂也划破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纪检部长提高了声音:“你们要是再不说,统统按照记过处分!”
挨打的男生小心的抬起头:“我”
对面并排站着的8个男生中不知道谁咳嗽了两声,挨打的男生身体一哆嗦:“我,我没事儿,能回去了吗?”
“行啊。”保卫科长站起身,看着并排的8个男生:“你们也学会威胁别人了?”
其中一个男生嘿嘿笑:“科长,都说了,我们没事儿,就是闹着玩儿的”
“有这么闹着玩儿的吗?我把你打成猪头,再跟你说闹着玩儿,你们乐意不?”保卫科长,顺着刚才嘿嘿笑的男生强调儿说着。
丁小飞碰碰我,小声说:“十八,你去问问那个女生,女生比较好开口。”
我看看保卫科的记录册,女生名字叫刘洋。
“刘洋,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坐到哽咽的女生身边。
刘洋低着头,哽咽着摇头。
“你们要是不说,学校可就全部按照记过处分通报了,记过要进学生档案的,你以后要是找工作,用人单位”我尽量把语气放平。
“哇”刘洋大哭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靠墙站着的8个男生,开始有人朝我嚷:“你敢威胁她!”
刘洋哭的更厉害了,哽咽着说:“你看啊,你看他们把他打得?”
我终于明白点儿了,刘洋是心疼挨打的那个男生,我开始努力劝解:“我知道你喜欢他啊,所以你才应该把事情说明白啊,不然挨打的打人都给记过通报了,多不公平啊”“哇”刘洋哭的更厉害了,我开始感动,看看人家,因为男朋友给人打了,哭成这样,挨打的男孩儿也该知足了。
刘洋突然抱住我,哽咽着:“我,我再也无法忍受了,你处分他们吧,处分吧,我求求你们了,要不你们处分我吧”
挨打的男生,一脸感动的看向刘洋:“你别哭了,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保卫科长有些看不下去,赚到我身边:“你带她到旁边的值班室说去,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小年轻的。”
“什么?有这样的事儿?”我吃惊的看着刘洋:“你们,班级的男生都这样?”
刘洋万分委屈的抹着眼睛:“恩,因为是建筑系本来女生就少,我们班级28个人,就我一个女生,我报道的时候,我们高中同学都羡慕我,说我肯定是万绿丛中一点儿红,男生都得宠着我,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可是”
刘洋哽咽着:“可是谁想到啊,我都大三了都要毕业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他们这样做太过分了。”我心里也跟着忿忿的。
刘洋眼泪又要流下来了:“就是啊,他们说我是我们班级唯一一个女生,谁跟我谈恋爱都不合适,所以要保护公共财产,大一的时候,我们班有男生追我,后来被其他男生给合伙揍了一顿,那个男生不敢找我了,大二的时候,我们班又有两个男生前后追我,又被他们找碴儿打了好几次,那两个男生也不敢找我,我都绝望了。”
“那,那你可以不找你们专业的啊?找别的系别的专业,他们管不着了吧?”我有些气不过,哪有这样霸道的和尚班?
刘洋红着眼睛看我:“所以这次我就没找我们班的男生,那个男生是经管学院的,谁知道,谁知道我们班男生合着伙儿又把人家打了,最可气的是原来追过我被我们班男生打过的几个男生竟然也跟着一起,什么万绿丛中一点儿红啊,我都快成杀**手一点红了,我们班男生说了,谁敢追我就揍谁,我,我下辈子再也不读工科学校了”
刘洋委屈的哽咽着,我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8个打1个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烧烤店夜间的生意有点儿冷清,毕竟暑假刚过去。
“你的意思是,他们班的男生不准她和本班的男生谈恋爱?跟别的专业男生谈恋爱也不行?”方小刀瞪大了眼睛,鱿鱼须都要从他的嘴角耷拉下来了。
我点头:“对啊。”
“昨天挨揍的那个男生,就是因为追那姑娘了?所以他们就把人家揍了?”方小刀的眼睛又大了一圈儿。
我接着点头:“恩,没错儿,更可气是打人的这几个男生里,还之前追过那个女孩子的,被其他几个男生打过的,那些男生有点儿怪,就是觉得刘洋跟了谁都不合适,所以干脆谁也不跟,就都心里平衡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儿”方小刀吸溜了一下口水,朝喝啤酒的左手嘿嘿笑:“左爷,你不也没想到这招么?”
左手皱着眉头,冷冷的看了方小刀一眼:“你要是没病,就把嘴巴闭上。”
“好,我有病行了吧,我出去对着大街喊我有病总行了吧?”方小刀突然来了脾气,径直走出了烧烤店,店里零星的几个客人都奇怪的转头看向方小刀。
我竟然真的听见方小刀在烧烤店外面嚷嚷的声音。
从烧烤店出来,夜有些深了。
“新生要开学了。”左手突然转脸没头没脑的跟我说这么一句话。
我点头:“恩。”
“阿瑟他们,毕业有三个月了吧?”左手踢着路上小石头。
我接着点头,时间真是快,竟然这么快就过去三个月了,阿瑟和小麦估计都应该用赚来的薪水付房租了。
我愣神儿的时候,感觉被碰了一下,转脸,看见左手把一个什么东西递给我,我疑惑的接过来,是一个手链,竟然还是木头的,木头被刻成星星的形状,每个星星中间都是空心的。
“这,是什么啊?”我有些不知所措。
左手一边点烟一边含糊的说:“上次和别人出去玩儿,帮方小刀买了一个手链,谁知道丫手腕粗的只能带手铐,这个又不能扔了,你拿去玩儿吧,要是不喜欢的话,送别人也行。”
我看着手链发呆,左手自顾自的抽烟:“是桃木的,听人家说,桃木能辟邪,你运气一向不好,倒霉事儿一点儿不少,要是信这个就戴着吧,新学期了,说不定会转运的。”
当左手说“你运气一向不好倒霉事儿一点儿不少”的时候,我有些想笑,却始终没有笑出来,我转脸看着左手笑:“谢谢。”
“又不是专门买给你的,有什么好谢的。”左手的声音淡淡的。
新生开学前一天,朱檀换了新的书架,我过去帮朱檀整理书架上几百本国内国外的经典藏书,还有她自己的教科书。朱檀的书架还有书房,还有书架上的那些书,都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咦?这是什么?”朱檀朝我晃晃手里的东西,我这才看见,左手送给我的桃木手链儿刚才从口袋中掉出去了。
我接过来,笑:“说是桃木做的手链,能辟邪。”
“谁,送你的?”朱檀的眼睛开始好奇起来:“没想到桃木那么硬,还能做出这么古朴颜色的手链。”
我把手链递给朱檀:“一个朋友,去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你要是喜欢,就留着戴吧。”
朱檀接过手链,朝我笑:“人家说,桃木有节,节节生枝,所以与桃木有关,与桃花就有关,你不知道吗?”
“这么邪?”我想起左手在夜里淡淡的表情,跟着朱檀一起笑。
朱檀抬起我的手腕,一边笑一边帮着我把桃木手链戴到手腕上:“当然了,要不然为什么说桃木辟邪呢,恩,看着还不错,戴着吧。”
我抬起手腕,桃木刻成的镂空星星,被黄色的丝线串接的手链,安静的戴在我的手腕上。我有些不自在,我一向很少戴饰物,尤其是男生送我的饰物。我看了又看,还是把手链取了下来,放回口袋。
“哦。”朱檀盯着我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笑:“我知道送你手链的是男的还是女的了,一定是男生。”
我有些心虚:“哪有?”
朱檀还想说什么,我岔开话:“朱老师,今年的招生,成教学院的学生好多,都超过了统招班的学生数。”
“很正常的。”朱檀把一本厚厚的文集递给我:“这本沈从文的书送你,上学期就想给你了,成教学院要扩招,学校现在都要自我招生,统招的学生都是有国家名额的,成教学院的成人学生数量学校可以自己控制名额,只要校区够用,你想啊,统招的学费一年才多点儿?国家还得给你们补助,成教学院的学生费用都是自负,无非就是多一些老师多一些宿舍而已,这样的买卖多划算?还可以给没考上大学的人提供再教育的机会。”
朱檀笑嘻嘻的看着我:“可惜这学期没有你们专业的课,我还真是享受你替我代课的那种感觉。”
晚上,学校临时决定把文体部的排练室腾出来,作为家长咨询处,学生会只好让左手和索多多把乐队的电吉他,还有架子鼓搬走。
索多多背着电吉他,骂骂咧咧的:“靠,总共才他妈的给我们多大的地儿啊,这就是我和左手在外面有出租屋,这么大的架子鼓往哪儿放?十八,你说往哪儿放?”
“暂时的,等新生安顿好了,房间还给你们腾出来。”我小心翼翼的解释着,左手和索多多这样的主儿,吃软不吃硬。
索多多气鼓鼓的踹开门,走了出去,门撞到了墙壁发出巨大的响声,我身体震了一下。
“你,没戴?”左手拖着架子鼓的铁架,扫了我一眼。
我没反映过来:“什么?没戴什么啊?”
“不是跟你说了吗?桃木的手链辟邪,你当你自己的运气多好似的。”左手皱了皱眉头,不再理我,架子鼓的地盘和排练室的水泥地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帮着推架子鼓的后面,朝左手笑:“不是啊,你知道我老是写东西,手腕总是卡在课桌上,桃木的手链很硬的,咯的手腕疼,我皮肤还容易过敏,你看我平时戴过什么吗?”
左手冷冷的表情,还是一句话不说。
“可是我有把这个手链戴在身边啊。”我从牛仔裤口袋中掏出桃木手链,接着笑:“你看,我知道桃木辟邪,戴在身边也一样啊。”
左手抬头看了一眼我手里晃着的桃木手链,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我刚想说话,左手瞪了我一眼:“还不快点儿帮着搬?”
第二天,是学生会轰轰烈烈的接待新生工作,不能用轰轰烈烈要用惨烈,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扩招。
我上大学的时候,全校所有的师生,连值班室的大爷和临时工算上,全校还不足4千人,别人要是问我学校的师资力量,我一般都会说4千多人,然后再补充一下,不算研究生,天知道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和留学生全加起来,还不到100人。
这次的招生,成教学院的学生和统招的学生,光是一个年级竟然就2000人!满学校都是人,每个学生跟着来的,一个家长都是少数,多半都是全家,我终于明白学校为什么临时把文体部的排练室腾出来做家长咨询室了。
以前迎接新生的时候,最多就是听听新生抱怨找不到报到处,要不就是找不到宿舍。现在听到的是:“学校太小了,简直就是幼儿园!”
我和4暮负责主要负责学生的宿舍登记,每个来领表格的竟然都是家长,学生都悠闲的站到旁边,皱着眉头打量着不大的学校。4暮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剩下我一个人手忙脚乱的。
“同学,这个表格要怎么添?”几个家长同时问我。
“家庭关系要写直系,还是都算上,我家孩子还有太爷爷,也要写上吗?”
“政治面貌咋写?我们家三代都是贫农,这对以后入党有帮助吗?”
“年龄写周岁还是虚岁,我们家姑娘腊月里出生的,虚两岁呢,写虚岁和周岁,对毕业证没有影响吧?”
“我们自己带的被子毯子褥子,不要学校的被子和毯子给退钱吗?”
“我们孩子身体不好,能分到阳面的宿舍吗?”
“宿舍里为什么没有电视?也没风扇啊?这大热天的让人怎么住?我们孩子高中的学校都有电视和风扇,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和衣柜呢”
“我们想要两个人住的宿舍,怎么办理?”
我深呼吸一下,头大的站起身,提高了声音:“大家不要着急,请排队,一个一个的来,都有时间,家庭关系写直系的就好,要是您不嫌麻烦,太爷爷太奶奶,太姥爷太姥姥都可以写上,政治面貌写你们的孩子在高中是团员,还是党员,不要写三代贫农,年龄上”
“同学同学!”后面有一个家长排除万难挤了过来,象捡到了宝贝一样站到我面前,非常热情的抓着我的双手开始奋力的摇着。
我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您,您有什么事儿?”
“我猜你是辽宁的吧?是不是?”家长信心百倍的摇晃着我的手。
我快速的点头:“我是,麻烦你先排队填表,后面的人都等着呢”
“我女儿是法律系的,叫李晓莉,后面长头发的那个,大家老乡,以后多关照”家长放低了声音,用力的摇摇我的手,不停的朝我微笑,这才退了下去。
我顺着家长的眼神方向,看到后面远远的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儿。
然后,呼啦一下,十几张填好的表格纷纷递向我,我看的晕晕的。
中午,我一个人气鼓鼓的吃饭,4暮晃荡过来。
“你上午去哪儿了?我根本忙不过来。”我瞪了4暮一眼。
4暮坐到我旁边,流氓的笑:“一上午不见我,就想我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反感的嗤笑。
4暮无所谓的翻开着家长填写的登记表:“我长的又不是狗嘴,当然吐不出象牙了,你这不强人所难吗,我去家长咨询处了,人多的差点儿打起来”
“同学,现在还能登记吗?”有好听的女孩儿声音传过来。
我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口饭菜,抬起头,然后,我看到清澈的眼神,然后,我嘴巴鼓鼓的,有点儿说不出来话。4暮也是一愣,足足盯了我们眼前的女生十几秒。
这个女生太漂亮,应该是我接新生一上午,看到的最漂亮的女生,身高至少在175cm,女生的身高在170cm以上就已经不容易了。这个女生不仅身材高挑儿,而且长的太漂亮了,眼睛大大的,披散的长发有些自然的卷儿,穿着得体的运动衫,腰身纤细,皮肤白皙,拎着皮箱的手指非常具有弹钢琴的潜质。
“perfect!”4暮的眼睛装满了微笑,麻利的拿出一张空白的表格:“当然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路芳菲。”女孩儿善意朝我和4暮笑着:“马路的路,芳香的芳,王菲的菲。”
我回过神儿,努力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4暮飞快的在登记表上写着:“哪个专业的?”
“成专贸经1班。”女孩儿换手拎着皮箱。
4暮一本正经的把登记表递给路芳菲:“剩下的就是你的隐私了,你大概填一下。”
路芳菲朝4暮笑笑,接过登记表飞快的填写起来,4暮开始左一眼右一眼的打量路芳菲,路芳菲把填好的表格交给4暮,嫣然一笑:“谢谢。”
说完,路芳菲拎着皮箱朝女生楼走去,我傻呆呆的看着路芳菲的背影,感觉有人撞了我一下,转脸,4暮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眼神中带着疑问。
“你没病吧?你刚才干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4暮的眼神有些下流。
我自顾自的摇摇头:“真是可惜,要是阿瑟没毕业就好了,我敢打赌,阿瑟肯定会第一个追到她”
“行了吧,阿瑟有什么了不起”4暮有些不服气。
我不屑的打断4暮:“阿瑟是没什么了不起,不过他是风流,而你是下流,不过你说话前要想好了,你要是敢说阿瑟一个字的坏话,我立马打电话让他过揍你,阿瑟又不是没揍过你。”
4暮的嘴唇的动了几下,没有再说话。
“有本事你说啊?”我开始将4暮的军。
4暮恨恨的瞪着我,有点儿咬牙切齿:“哼,我是小人,你就是女人,你别忘了,女人和小人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接新生三天,我差点儿累死,每次站在女生楼的楼梯下往上看,我都恨不得长个翅膀,哪怕长半拉翅膀也成,至少往楼上扑腾的时候,我的双脚能离开一点儿地面。
我深呼吸两次,视死如归一样准备开始上楼,从宿舍楼大门口进来的小米,还有小米同宿舍的女孩儿不死不活的拖着我就走,而且语调及其神秘:“十八十八,你快跟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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