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报复了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阿瑟停住了跳舞的脚步,眼神突然变得很凶狠“哪个专业的?叫什么名字?”
我失落的看着阿瑟:“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会报复别人”
“干嘛这副表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他先惹的你,你那点儿报复算什么?”阿瑟朝我后面招招手“孙二!”
一个男生叼着烟凑了过来,跟阿瑟一样的流氓相“什么事儿?”
阿瑟指指我:“孙二,这我兄弟十八,以后罩着点儿,十八,那小子哪个专业的?叫什么名儿?我不动手,怎么说我也不能动手打自己学校里的孙子,孙二去”
我哭笑不得看着阿瑟:“是女生”
“哎,我不打女生的,你找别人。”孙二朝阿瑟弹了下烟灰,转身走了。
阿瑟皱皱眉:“我说十八,你不会是吃一百个豆子都不知道豆腥味儿吧?女的?就把你给涮了?”
“她也没沾什么便宜,现在差不多身败名裂了。”我郁闷的看着阿瑟。
阿瑟点了支烟:“你就为这事儿问我你是不是变了?”
我没吭声,阿瑟点点头:“我倒觉得是好事儿,要是你毕业了,上了社会上再有这种事儿就更傻了,我们公司一鸟儿人,海归的,老是我在背后指指点点的,看见领导,那脑袋低的,都快赶上屁股的高度了,我和小麦老迟到,他打小报告,前两天让我揍了,老老实实的,我就宁可把事儿打黄了,也不能让人给欺负黄了”
我瞪了阿瑟一样:“你迟到本来就没理,就不该给你和小麦办学生月票。”
“靠,什么叫爷?”阿瑟不屑的看我一眼“这年头儿,能混个刺猬头儿就是爷,我怕过谁啊我”
阿瑟看了下手表:“还别说,我还真怕我老爹,那要是惹毛了他,那皮带和板子抽的那叫狠呐,呀,到时间了,给小麦过生日去”
等阿瑟带着我和客厅里的一堆哥们儿,走到小麦面前的时候,小麦和小诺正坐在沙发上,两个人轮流的打着饱嗝儿,桌子上的奶油巧克力蛋糕被用手抓了个稀巴烂,所剩无几,生日蜡烛剩下了。小麦的下巴上,鼻尖上,还有脸颊上,到处都是奶油,小诺的脸上也有奶油,我们一堆人傻呆呆的看着打着饱嗝儿的小麦和小诺。
“这就,完事儿了?”阿瑟皱着眉头,看看小麦,又看看杯盘狼藉的蛋糕。
小麦心满意足的摸着肚子,底气十足:“嗝儿!怎么了?小爷我过生日,吃个蛋糕还犯法了?那么多礼物都给你收去了,嗝儿,我也没说什么好不好?”
“就是。”小诺在旁边补充着。
叫孙二的哈哈大笑:“靠,我早说过小孩儿憋不住劲儿,不禁逗吧,完了,本来想吹蜡烛,这会儿都没了。”
旁边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走过去拍了小麦脑袋一下:“小样儿吧你,真是狗肚子里存不了二两油,就逗逗你,你就黑脸儿了?”
“再去买个蛋糕,楼下就有。”阿瑟把钱包扔给孙二。
小麦拍着肚子,满脸的尴尬:“别,别买了,不行了,撑死了。”
我看着小麦吃的象小肥猫儿的样子,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
我已经好些天都没有笑过了,每次想到祝小希在我的梦里遥遥远远的看着我鄙视,我就怎么都笑不出来,我觉得自己变了,变得和4暮一样。
我坐在自习室里发呆,看着课桌上的书,我这才发现自己的中级会计,几乎一个学期都没有怎么翻过,其他的科目至少自己还有印象,笔记也是自己抄写的,至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复习。可是中级会计呢?从上课开始到停课,都是欧阳帮我抄的笔记,连书上的重点也是欧阳帮着划的,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看着笔记本上欧阳隽秀的字体,我有些茫然。想着想着,心里开始莫名的烦躁,烦躁的我很想一把火烧了所有和中级会计有关的东西。我不知道我自己恨的是什么,我甚至开始恨欧阳帮我抄笔记,不然我自己来,至少还会对那本27块钱的中级会计的教科书有点儿印象吧。
我旁边的座位,课桌里还是安静的躺着欧阳国际贸易的专业课教科书,一本都没有搬走,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欧阳了,我甚至忘了,欧阳露着小虎牙笑着的样子。
这个时候,路芳菲来找我,路芳菲说:“十八,我想曲莫浮了。”
路芳菲永远是路芳菲,在吹着寒风的十二月,竟然请我喝冰镇啤酒,还是在学校的休息园里,坐着冰冷的石凳子。
“咱们学校的超市,最好的啤酒就只能买到蓝带了,凑合着喝吧。”路芳菲喝了一大口蓝带啤酒,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
我看看路芳菲,又看看手里冒着寒气的冰镇啤酒,犹豫了好一会儿,都没下去口。
“我们家里不同意我和张云刚分手。”路芳菲的声音像是快要用完的牙膏管儿,拐了好几道弯儿,慢慢悠悠的绕了出来“想想也挺久的,我们俩是职高同学,分到同一个单位,后来就恋爱了,然后订婚了,本来想结婚,刚好又有了脱产读书的机会,名额是张云刚的,是我自己要死要活的跟过来的”
我一直以为,张扬如路芳菲这样的女生,是没有什么机会有愁事儿的,只要她想做什么事儿,也没什么人和事情能拦住她,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从我认识路芳菲那天开始。
路芳菲甩了甩手套上沾着的冰镇啤酒罐儿上的水珠,眼神有些恶毒:“单位里好多同事的礼钱都收了,难道要真的退给人家吗?全世界的嚷嚷着,我要退婚,张云刚给我戴绿帽子了,跟一个只会用地摊儿货的女生上床了,徐娜长的多贱啊”路芳菲喝了一口冰镇的啤酒,叹气:“我都跟张云刚住到一起了,还能怎么样?男人有时候会把女人的身体当成自己的专属权,我现在只是会闹,就算闹的再厉害,张云刚还是我第一个男人,我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喜欢曲莫浮?”我喝了一小口蓝带啤酒,凉凉的,比普通的燕京啤酒苦很多。
路芳菲迟钝的摇摇头:“不知道,只是觉得他奇怪的男生,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很多东西,跟张云刚不是一个类型的男生。”
我看着路芳菲的眼睛:“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有打算,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谈恋爱,享受这点儿年轻的时光,别的我什么都不想,我对张云刚已经失望了,我只想谈一次能让我刻骨铭心的恋爱,不去想以后的婚姻到底有多糟糕,就算我还是不得不嫁给张云刚”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冰镇啤酒,没有说话。路芳菲的话,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是不是在告诉我,她只想和曲莫浮谈一场恋爱,也许刻骨铭心,也许是没有以后的,那么这些成分中,路芳菲是真的喜欢曲莫浮了,还是只是为了报复张云刚的背叛?
我在自习室看书看的很晚,不知道是不是路芳菲请和的蓝带冰镇啤酒的原因,我一直困倦的打着哈欠。看中级会计的教科书上重点公式,慢慢的都变成了重影儿,像是小学时候期末考试的试卷,我在陈旧的教学楼平房里,用手动的滚轴压印,着出来的纸张偏了,稍微调整下在滚动,就会出现重影儿。
我枕着会计教科书睡着的时候,梦到了欧阳,欧阳还把他的白色风衣搭在我身上,坐在我旁边,安安静静的翻着英语书,翻书的声音,就像初冬的落雪,很轻。
然后,我猛的醒来,看见垂在我胳膊处的风衣,我转头,看见欧阳安静笑着看我的表情,我枕着的中级会计的教科书已经被压的有些变形了,自习室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醒了?”欧阳合上手里的英语书。
我揉揉眼睛:“你今天没课?”
欧阳开始收拾东西:“今天晚上就一堂课,走吧,宿舍该锁门了。”
我把搭在自己身上的风衣拿下来,递给欧阳:“谢谢。”
“先穿着吧,外面冷,到宿舍再给我。”欧阳把风衣重新披到我身上。
下楼梯的时候,竟然撞到4暮,4暮正好往楼上走,4暮看看我,又看看我身边的欧阳,好像笑了一下。我没搭理4暮,和欧阳接着往楼下走。
“十八。”我听见4暮叫我的声音,我回头看着4暮:“年度计划表我已经交了。”
4暮眯着眼睛看着我笑:“我不是说这个,上次在我哥家喝酒,你喝醉了的那次”
我看见欧阳有些异样的眼神,我恼火的瞪着4暮:“你胡说什么啊?那次不是”
“我哥上周回来了”4暮的眼神带着戏谑“我哥说,你喝的那瓶高度的洋酒,是烈性的伏特加。”
说完,4暮接着朝楼上跑去,我恨恨的看了一眼4暮的背影,接着下楼。
“你们很熟吗?”欧阳跟上我,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听别人说,4暮的人品不怎么样,你,你要小心”
我打断欧阳:“我跟他不熟。”
“不熟,就不要单独跟他去他哥家啊,我们宿舍的都知道4暮是个流”欧阳超过我的位置,一边看着我,一边不停的解释着。
我站住,看着欧阳有些紧张的表情:“你想说什么?”
欧阳避开我的眼神:“没什么。”
我有点儿恨4暮那个混蛋,说的不清不楚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去他家,喝酒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好不好,欧阳看我的眼神,我有些受不了。
之前成教学院的学生一致争取要和统招生用一样的教材,到了期末划考试复习重点的时候,开始有人不干了,说学校期末开始的题型范围象高考,是故意为难他们,学校刁难他们的原因是他们提出换教材了。学生会和学院的意见箱里每天都塞满了类似这样的意见,当然了,全都是匿名的,有的标注了专业。
文体部取消了圣诞节平安夜的活动,因为马上就千禧年了,准备放到一起庆祝,在这个特殊的年份里,没有什么比千禧年更重要。
我在学生会办公室整理着学生意见表,小诺象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确切的说,小诺是撞门进来的,我被砰的撞门声音吓了一跳。小诺喘了半天气,都没说清楚一句话,我只听见一句话,小诺说:“十八,你出事儿了”
我奇怪的望着小诺:“出事儿?出什么事儿?”
小诺是连咳嗽带大喘气的,好半天才把气儿喘匀了“十十八,你,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做什么事儿了?派,派出所的人都来了,找了你,你好几次,你也没带呼机”
我手里的意见条象雪片一样哗啦到地上,我茫然的看着小诺:“出事儿?我,我没干什么啊我?”
“来的还,还是警察,特特别严肃,说看见你,让你去学校的保卫,保卫科,那个警察,腰上腰带带着枪套子的”小诺的脸都白了“十八,你好好想想,你都做什么了?你打祝小希了吗?左手有没有背着你去打祝小希?”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小诺说到左手,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不确定左手有没有背着我做什么?我转身就往学生会办公室外跑去,发疯一样的跑去学校的保卫科。
等我气喘吁吁的跑到教务科的,走廊里站了好几个人,我都不认识。
保卫科长看见我,招呼我:“十八你过来,快点儿,正找你呢。”
我的心里象给人压了一万斤的石头,木然的跟着保卫科长进了保卫科办公室,办公室里一起全都是人。我看见了哭的跟个泪人似的祝小希,还有黑着脸的孙皓,我的脑子嗡了一下,但我没看见左手。让我奇怪的是,保卫科的桌子上放着电脑显示器,还有主机箱。
祝小希哭哭啼啼的,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这事儿跟我没关系,真的跟我没关系。”
我的脑子不够用的转着,没有人跟我说发生了什么,然后我看到毛可从外面进来,毛可手里拿着机房的一个记录本,递给了房间里的一个警察。
“十八,你这次好险。”毛可凑到我身边,小声说着“差点儿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我茫然的看着毛可:“老师,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过来。”毛可把我往旁边拽拽,压低声音:“孙皓这次的计划真的有点儿天衣无缝,算你走运了”
从毛可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总去研究生机房打杂志设的稿子,研究生的班长手里有研究生机房的钥匙,孙皓摸清了我在机房打杂志稿子的事儿,也知道我手里有机房的钥匙。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从研究生班长那儿配了一把机房的钥匙,昨天晚上下自习之前溜进教学楼,一直呆在男厕所里,锁教学楼的的大爷都没看见他。等到后半夜,孙皓开了机房的门,挑了一台研究生机房配置最好的电脑,带了出去,从男厕所折断栏杆的地方跳了出去,然后背着那台高配置的电脑跳学校的围墙,在马上要跳墙出去的时候,被学校保卫科的巡逻看见,抓了回来,人赃并获。
我的心跳陡然间加速了起来,如果孙皓逃脱了,那么机房失窃计算机的责任就全在我身上了,第一我有机房钥匙,第二机房的门和教学楼的门都没有损坏,那么这个事儿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后怕的看着毛可,半天都没说一句话,那个研究生机房配置最好的电脑听研究生们说是八千多,我读完大学都没花过这么多钱,还有偷窃的刑事责任呢?
警察询问孙皓:“我把你之前说过的话跟你核对下,你说你偷这个电脑是为了报复一个叫十八的学生?她整了你的女朋友,对吧?”
孙皓低着头,恩了一声。
警察看着笔录:“你说那个钥匙是你趁着王宇(研究生班长)中午打牌睡觉的时间去校外配了一把,对吧?”
孙皓接着恩了一声。
“这个事儿,你说这个事儿跟你女朋友祝小希没有关系,都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对吧?”警察看看祝小希的方向,又看看孙皓。
祝小希象发疯一样冲过来,推搡着孙皓:“你干嘛说是为我?根本就是为你自己,你就想卖了那个电脑”
孙皓抬头象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祝小希:“我是为了你好不好?”
“你要是为了我,干嘛还收别人的钱?你应该把这个电脑砸了啊,干嘛要卖”祝小希一定是疯了,她说出这个话的同时,旁边做笔录的警察警觉的看着祝小希“钱?什么钱?你怎么知道孙皓收了钱?收了谁的钱?”
祝小希愣在原地,哽咽着不说话。
眼前的一切象个闹剧,我转身就走,走在空旷的走廊里,我越想越气,转身再次走回来,我进了保卫科的办公室。
警察正在严厉的训斥孙皓和祝小希:“你们这是合谋犯罪,还有意嫁祸别人,小小年纪,心肠这么狠,你们都跟谁学的这是”
我径直都上去,孙皓惊讶的看着我,我甩手就给了孙皓一个响亮的耳光,孙皓捂着脸,愣在那儿。
“你谁啊你?”警察皱眉,看着我。
我压着怒火:“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十八。”
警察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看着祝小希:“你不是我整你吗?你不是说我毁了你吗?警察在这儿呢,我怎么整的你,你告诉人家警察啊?不用给我留面子,你随便说吧。”
祝小希哭的更厉害了。
我一个人在校外非常小的餐厅里喝闷酒,因为人少,所以自己就算醉成什么德行都没人看见。那家餐厅的生意特别的清冷,我都不晓得之前他们靠什么支撑下来,店主是东北人,四十几岁的女的,人实惠儿,跟人说话掏心掏肺的,叫个菜,恨不得连锅带大勺子都送给你,要是能吃的话。
“我知道你是那边学校的,待会儿吃完了,我送你回去。”女人笑眯眯给我端上一碗疙瘩汤“我有小三轮车,天天晚上载着我们家来福儿上学校那儿绕着去,我们家小二也在你们一个学校呢。”
我看着眼前的疙瘩汤发呆:“我好像没叫疙瘩汤”
“送的,喝吧,以看你喝酒的那个劲儿就知道你是东北人了。”女人靠着厨房的,用围裙擦着手,厨房升腾起来的水汽模糊了小餐厅的玻璃。
我喝了一口烫烫的疙瘩汤,看着女人:“你孩子在我们学校?”
“恩。”女人的表情有些失落“儿子能读书,家里没什么钱,我想着干点儿什么,孩子脸皮儿薄,班里的同学爸爸妈妈都有本事,我啥都不会,就会炒个菜,刚来北京那会儿,口重,连来我这儿买盒饭的人都没有,就剩下我和来福儿两个吃”
我看着破旧的桌子上被我喝空了的口杯,有些莫名的难过,这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吗?
女人叹了口气:“我也挺理解儿子的,要是真跟别人说有我这么个妈,说不定连个对象都处不上呢,现在儿子懂事多了,有时候还会在学校里介绍别人到我这儿吃饭,就是当着别人的面儿叫我阿姨听着扎耳儿”
我忽然有些佩服孙皓了,那孙子竟然能背着电脑,从折断了栏杆的男厕所跳出去,然后再背着电脑爬上学校的墙头?想着想着,我就感觉有东西从我的眼睛里慢慢的流淌下来。
然后,我看见小餐厅的铁门被推开,一身寒气的左手,呼吸夹杂着白色的雾气,站在餐厅狭小的门口,看着我。
“找了你一晚上了。”左手的语气甚至有些柔和,我想我一定喝多了,听力出现了问题。
女人热情的看看我,又看看左手:“你们认识?”
左手坐到我旁边,四条腿不稳的桌子晃悠了一下,我用手指揉揉有些干涩的眼睛,没有说话。
“回去吧,小诺她们找了一下午了。”左手拿开我面前的口杯。
我看着左手,笑:“人生这个玩意儿,就像一望无际的韭菜地,一茬儿接着一茬儿的疯长着,放眼看着,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可是呢?哪一茬儿都不是我的,割了韭菜都到农贸市场卖了,nnd,卖东西倒是利索了,哪怕给我留十分之一茬儿的韭菜都行”
我伸手拿酒,左手的手按住酒杯:“别喝了,多了。”
我用手去掰左手的手,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掰着,左手的手指慢慢的重新握回酒杯,把酒杯握的牢牢的。
“别喝了。”左手看着我,眼神一点儿都不冷。
我也看着左手,委屈的要命:“我真的不想撑了,当好人能怎么样?当坏人又能怎么样?怎么活着不都是那么回事儿吗,我坚持了二十几年,还不是这个样子吗,不死不活的,什么希望也看不到”
我的眼睛慢慢的被蒙上了保鲜膜,我感觉有东西从我的眼角滑过,冷冷清清的小饭店,炉子里烧红的蜂窝煤,爆出来煤块炸响的声音,在夜里听着是如此的寂寞,象我的心情。店主女人背对着我们,低低的哼着小曲儿,在灶台边儿逗着那只叫来福儿的狗。
左手的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的抹了抹我的眼角。左手把酒杯里剩下的酒一口喝下,眼神转向窗外:“都坚持二十几年了,就因为祝小希和孙皓?坚持着吧,别像我,想跟我妈说好好做回人,连在哪儿开头都找不到了,我从小学功课拉下那天开始,就什么都赶不上趟儿,所以才混”
从小餐厅出来,冬夜的寒冷让我有些发抖,我喝的太多了,走路都是一晃一晃的。因为喝酒多,所以话也多,想着千禧年后的毕业,我开始无比怀念学生时代,我拽着左手的胳膊,从小学说到中学,从中学说到高中,再说到我们共同读书的大学。左手点了烟,走的很慢,听着我啰啰嗦嗦的说着。
“我运气一直不好,所以我从来不敢问曲莫浮测运气,我害怕测了运气,还是一样的不好。”我摇晃着左手的胳膊,感觉脚下被绑了石头。
左手淡淡的声音:“信那个?人就别活了。”
“你不信?”我不满的拽着左手“那是你运气好,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说她最讨厌我的性格,就算我学习成绩全班第一,她还是讨厌我,我的自尊都被折磨没了,老师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抽我耳光,用手指头戳我的额头,课间我和男同桌石头剪刀布打**手板儿,老师就靠着教室的门冷笑,说我们小小年纪就会乱搞对象,后来那个男同桌得了白血病死了,他妈妈来学校办手续,抽了我们老师十几个耳光,说她儿子临死前还哭着说他没有乱搞对象,我那个时候就特别羡慕那个男同桌,至少他妈妈还会去学校抽那个混蛋老师的耳光,我们家里人只会抽我的耳光因为害怕上中学档案写的不好,我就忍着,每次我看见老师还得笑,还得说老师好,我一直忍到上中学才知道,小学校老师给我的操行评语还是一样的糟糕”
左手转脸看着我,好一会儿,左手说:“你以前过的,那是什么日子啊?”
我仰脸呆呆的看着墨色的冬夜的天空,忽然发现,我能抽孙皓耳光,而且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抽孙皓的耳光,原来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儿。至少我长大了,我多少学会了一点保护我自己,原来成长真的需要付出代价,如果换做今天,小学老师还象我小时候那样侮辱我,我一样会抽她的耳光。
我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倒向前面,左手用力的拽我,两个人在黑暗中撞到一起,左手的手臂揽着我的肩膀,慢慢的,我感觉自己被抱住了,左手的有力的手臂。
“你过的那叫什么日子?”左手低低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感觉心里热热的,我靠着左手的肩膀叹息:“还好,这么多年我都挺过来了,至少我没有疯,还能健康的活着,还有朋友,还有你这样的兄弟,陪我喝酒,在深夜里接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