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正。
她爱他,她慈悲,她成全;他爱她,他会意,他灵犀。
独步在北京深秋的夜晚,他感觉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冷静,这般满足。他望向天上的月亮,寄托下期盼。
(四十五)
第二天一早,我给世诚留了张纸条,告诉他上午有事要办,我已经订好下午2点的回程机票。
是的,我的心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牵动着。我自己也无法控制。我要去看个究竟。
我凭着点滴的记忆,报出一个我并不熟悉的路名,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深深注视着眼前的这座酒店,没有太过华丽的外表,却洋溢着家的感觉,让人有想进去瞧一瞧的念头,只是外壁上的字还没有露出真容。
酒店的确刚刚造好,目前已接受旅行团或大团体的预定。大厅里已井然有序,一眼望去,小桥、流水、带着人们进入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突然,有人走到我的面前“请问,您是邹小姐?
是位美丽的领班小姐。我惊讶不已。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不仅我知道,我们这的每个人都知道。”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笑意盈盈地说:“请随我来。”
“总经理吩咐,如果邹小姐来,邀请她去酒店参观,如果愿意,还可以留下来住,住多久都行。”她边走边对我解释。
她口中的总经理是林启正吧。
一路上,凡是碰到的工作人员,都会向我打招呼,称呼我:邹小姐好。
我只管点头致意,却不明所以。
“酒店开始营业了吗?”我随口问。
“还没有,但是所有的准备工作已完成,只等揭牌仪式。”
“什么时候?”
“后天。”
她告诉我,酒店共20层。每层都配有餐厅、娱乐设施,各式会议厅,茶馆、咖啡厅、瞭望台等。
“这里的房间你可以随意挑选,用vip卡,费用全免,永不退卡。”她继续说。
原来,那张金卡是为我做的,我可以随意在这使用,且终生有效?
“我可以自己看吗?”
她有点意外,但是,很快,恢复职业般的灿烂笑容。
“邹小姐请便,如遇到什么问题,可按每一层的求助灯,我会找到你。”她指了指我身后的黄色的小灯,说道。
她鞠躬送我。
我走出酒店,看见几个工人正在拆卸外墙正中央的布条,批上火红色的锦缎,挂上彩球,我仔细地把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名字是:“雨枫大酒店。”
在阳光的映衬下,格外地耀眼,令我睁不开眼睛。
我没有叫车回去,而是徒步马路,一遍遍地回想,刚才看到的情景。
每一层都有一个诗意的长廊,长廊的四周,墙壁上,到处可见一幅幅的浮雕,玲珑剔透、凹凸有致。
那是什么?丽江的我,香山的我,忧郁的我,微笑的我,若有所思的我,神采飞扬的我,愁眉不展的我,好多个我,重叠、倒影,千娇百媚,千姿百态
无数个我不知道的瞬间,都被他记录下来了,为什么我不曾察觉?
那些壁画、雕灯、花瓶
落雨轩、念雨阁、思雨坊、看雨间、听雨吧、晴雨楼、还有那个在后花园的雨滴湖
难怪,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我,这些画面,想必他们早已研究,早已烂熟于心。
这些,连同那一个个美丽的故事,将刻在我的心上,与这片天空同在,伤感地、清晰地。
就让我痛快地哭一场吧。倾泻而下,不再顾忌。
回到城里的第二天,照常上班。
“去了那么久,有没有乐不思蜀?”高展旗穿得西装笔挺地走进我的办公室,问。
这家伙,自从结了婚之后就收敛了不少,不再和我打打闹闹。我虽有些不适应,却为他的转变感到高兴。人总是会成熟的,缺的只是时间的打磨。
“没有。”我摇了摇头,但是我的脑海里满是酒店、那个酒店的一切。
“世诚兄带你去的?唉,难得他这份大度啊。如果是我,早跑了。”
是啊,我也明白,我也懂得。他也许正在经历当初我经历的一切,明知太多的不可能,却还要往里钻。人就是这样,永远希望自己做的那个梦会变为现实,可是,终究梦难圆。
“邹雨,给你个消息,别说我危言耸听。”
他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斜着眼看他。
“林家那边可不太平,林启正不在的这几天,他大哥可没消停,整天往老爷子家里跑,老爷子的身体据说是越来越差了。我看,林家的事悬啊”“老爷子会福大命大的。”我打断他。
“唉,希望托你的福。”
我望向窗外,外面正值初冬时分,万物凋落。生命甚是脆弱,祝福他长命百岁,喝到一杯爷爷酒。
一连几天,天色灰蒙蒙的,人的心情也跟着抑郁。
早上我不小心打翻了酱油瓶,我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下午刚开完会,郑主任和高展旗神情严肃地拉着我进办公室。
原来林家传来噩耗:林董因心肌梗塞,辞世了!
五雷轰顶!晴天霹雳!
“什么?”我惊叫。
我整个人呆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动弹。我谢绝了所有的来访,关上门,沉浸在无比悲伤的情绪中。
晚上,我早早吃过饭,在房间里,一个人思绪万千。
和他的相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他的威严,他的不可一世、他的不容侵犯,他的世故、他的苦口婆心,还历历在目。
人的一生,有时候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握中。起起伏伏,潮起潮涌,最终闭上双眼的繁华。
叱咤过,风云过,萧索过,低落过,走完的,留下了
此时此刻的林启正,正在经历怎样的悲痛,而我,却帮不上任何忙。
外面起风,窗来回地碰撞,发出“咣咣”的响声,我起身,关小。
眼神无意中扫过楼下,发现花坛旁竟然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还开着灯。我定睛一看,是林启正!
这这怎么可能。是他吗?会是他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赶紧披了件衣服,匆忙地走下楼梯,打开铁门的时候,我犹豫了。会不会是我看错了?会不会是我的幻觉?
我的心已不听使唤。
我一步步地走向他,也许是被我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瞬间看到了我。
就这样,我们彼此看着,一动也不动。
仿佛经历了好几个世纪。他终于站起身来,飞奔到我身边,把我紧紧抱住。
“邹雨,是你吗?”他嗓音嘶哑,疲惫不堪。
“是的,是我。”我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无助。
什么也顾不了了,我热烈地回应着他。如果时间停止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哪怕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我什么也不要了。
良久,我们松开。天气很冷,他的手冰冰凉。我心疼地把它靠在脸上,把我的温度传给他。
“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我开着开着,就到这里了。你已经睡了吧,是不是吵到你了?”
我使劲摇头。
“别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好吗?”他近乎乞求,仿佛我会溜走。
我心疼地抱着他,轻轻地摸着他的头,仿佛把这几年来的思念,全都化成此刻的相拥相泣,感谢老天。
天寒地冻,我催他上车。
“爸爸死了,是我没有好好孝顺他,为什么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我而去?”他低泣着。
“别这么说,你是他的好儿子。真的,他身前一直夸你。”我不知怎样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