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真气!”卓南雁心中一震“这厮怎地会使天衣真气?”适才他生死之际,心有所感,对天衣真气的领悟更进一层,此时心念虚无,死心诀、冲凝诀滚滚运转,便觉一股庞大无朋的雄浑巨力源源而至。
骤听“当、当、当”的三声劲响,却是双剑瞬间激撞三下。三响一声高于一声,随着最后一声震人心魄的锐响,南宫参蓦地身子剧颤,一口鲜血狂喷出来。原来两人互以内家真气相拼,卓南雁终究更胜一筹,竟将他震得脉损血喷。卓南雁长剑倏翻,势不可挡地又再一剑斩落。南宫参要待提剑抵挡,却觉手臂酸软。他此番筹谋已久,又挟奇技登台,但碧水剑、地火剑气和天衣真气三般绝技连被卓南雁破去,心底惊惧更多于怒火,此时但觉经脉裂痛,一时不由心如死灰。
“锵”的一声,紫烟剑被震得斜飞而出,颤巍巍地插在台角。跟着南宫参只觉肩头一寒,威胜长剑已横压在他颈旁。
“你怎地会使天衣真气?”卓南雁沉声喝问,蓦地心念震荡,大喝道“余孤天!这天衣真气是余孤天传你的,是也不是?”要知埋刻于无极诸天阵内的功法原本早被南宫笙毁去,流传于世的都是残缺不全的仙经伪本,只有龙骧楼珍藏的魔诘老人亲校的版本还可参悟修炼。余孤天掌管龙骧楼,又曾以金使身份入住南宫堡。那么南宫参会使天衣真气的唯一解释,便是余孤天暗将魔诘校本的冲凝仙经传给了他。
“信口雌黄”南宫参呼呼喘息“我技不如人,阁下也不必如此诬蔑”卓南雁看他眼中闪出阴毒之色,浑如被困野兽要拼死噬人,不知怎地,这眼神让他想起了五通庙底的南宫溟。
“龙须?”蓦然间卓南雁心底久埋的一道暗影闪了上来。当日他在峰顶击败南宫参、救下莫愁和龙梦婵后,莫愁便说过一句“龙须刚退。便又蹿出这南宫老儿”的话。当时卓南雁便暗自疑惑,为何南宫参总是与龙须先后出现。此刻忽又想到“龙须”两个字眼,更是心底剧震“当日我去医谷求医,路上先是遇到龙须拦杀,待得黎获传来婷儿号令后,龙须退去,南宫参却又不早不晚地埋伏在侧。那一次莫愁挟紫金芝去医谷,也是先遇龙须,后见南宫参”
“你是龙须!”卓南雁眼射寒芒,忽然明白余孤天为何会将魔诘老人校订的冲凝仙经传给了他,厉声喝道“江南龙须的总坛主老头子,原来是你!”
“放屁!”南宫参脸色倏变,嘶声道“你放什么鸟屁!”他一直谈吐儒雅,此时却气急败坏,口出污言。虞允文等人眼见胜负已定,本要上前劝开两人,但听这几句话事关紧要,忙顿住步子,凝神倾听。
卓南雁剑上加力,一股沉厚内劲瞬间传入南宫参体内。南宫参经脉已伤,早无抗拒之力,霎时脸色殷红,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卓南雁长剑再紧,喝道:“是你在罗老茶中下的毒!”
“不是!”南宫参只觉压下重重巨力,骨骼欲碎,几乎呼吸不得,喘息道“不是我敬的茶”话一出口,心中大悔。罗雪亭素不喝茶,临死前饮的毒茶乃外人所敬,除了卓南雁、唐晚菊等几人推断得知,便只那敬茶的凶嫌知晓,南宫参此言一出,正是不打自招。
卓南雁忽地垂下头来,低声道:“南宫参,我也吃过龙涎丹,此时却毒性尽解,便因我早已悟出了解藥配方。你若从实招来,我便给你这龙肝之方!”南宫参眼芒一灿,跃出渴望之色。那目光虽只一闪,却已被卓南雁看破:这位道貌岸然的南宫堡主,正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龙须!
一时间盘桓在他心底的许多疑惑尽数开朗,为何余孤天一入江南要先去南宫世家落脚?为何余孤天蓄意搅乱江南武林的赌会上偏偏没有邀请南宫世家?他瞬间心中雪亮:“南宫参若是江南龙须的老头子,这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他身为老头子,自可调动那批龙须来跟我为难!”
跟着便连南宫溟的遭遇也尽皆明了:南宫参身登江南龙须坛主之位,必是经得许多波折争斗,最初南宫溟也是一名寻常龙须,但在南宫参成了老头子之后,必是为报私仇,断了南宫溟的龙肝解藥,这才逼得南宫溟沦为一名不人不鬼的吸血怪物。而料来南宫参身为老头子之事,极其隐秘,身为寻常龙须的南宫溟也不知晓,不然以南宫溟的性子,早就嚷嚷得天下皆知了。
“这厮必是龙须老头子无疑!”卓南雁想通其中关窍,心中悲愤难言,喝道“你先在茶中下毒,又在罗老与余孤天拼斗时隐在石后偷袭,那颗雷神珠也是你放的,是也不是?”南宫参忽地软倒在地。
为了重振南宫堡雄风,南宫参多年来苦苦挣扎,更因当年初登南宫堡主之位,人单力孤,一念之差,便投入沧海龙腾手下,做了一名龙须。其后在龙骧楼和格天社的重压之下,南宫参竭尽所能,左右迎奉,终于得到完颜亨的青睐而登上龙须总坛主之位。近年来南宫世家势力大增,也与龙骧楼的暗中扶持有关。但南宫参身为龙须之事,在南宫堡内极为机密,便连他亲兄弟南宫禹都不知晓。当年南宫堡的总管南天易在南宫世家地位颇高,便因这南天易也是一名龙须,南宫参待之甚厚,诸多大事都与他相商。只是既然身为龙须,那惨酷阴毒的龙涎丹便是时时咬噬南宫参心神的一条无形毒蛇,他千方百计地搜罗唐门毒经,除了习性使然之位,也是盼着能自己解开龙涎丹之毒。
其后龙骧楼剧变,余孤天掌管龙须,南宫参自认机缘到来,全力巴结余孤天和完颜婷,趁机向余孤天讨要天衣真气的原本。余孤天在回风岗初遇身穿白袍的南宫参时,对天衣真气还未深究。好在他虽不敢修习天衣真气,那仙经却一直随身携带,听得这位龙须总坛主对天衣真气垂涎三尺,余孤天才开始留意这门神功。
后来余孤天在瑞莲舟会上身受内伤,南宫参更是竭力侍奉。在离开江南之前,余孤天才开始择其要诀,将天衣真气传给了南宫参。余孤天深知这位南宫堡主心怀叵测,也怕自己离开江南之后,南宫参会对完颜婷不利,传授玄功,正是他网罗南宫堡的一个手段。
只是南宫参修习天衣真气却非一帆风顺,直到近日才小有成就。他内力大增之后,终于修成了本门从来无人炼成的“南宫九重天”最后一门地火剑气。近日余孤天重回江南,南宫参在跟余孤天密谋之后,连施狠手,害了雄狮堂主罗雪亭的性命。今日他先让几名龙须登台扰乱,待看到林逸烟也率着众多黑道帮派赶来夺帅,早暗自喜得心花怒放。最后他登台夺帅,料来自己身带碧水剑、地火剑气和天衣真气三门奇技,定然势在必得。依着他的盘算,一举夺得归心盟主的大位之后,先给南宫世家扬眉吐气,其后暗助金主完颜亮,待得金兵席卷江南,他这身为前驱的龙须总坛主自然便是功劳不让余孤天的大功臣了。其后自己只需供出余孤天暗藏完颜婷之事,这龙骧楼主的高位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但万料不到,卓南雁以激战洞庭烟横后的疲惫之躯,仍能将他杀得大败,更看破了他的龙须之身。
想到千条妙计尽数成空,光大门庭也是镜花水月,南宫参不由悔痛欲死。此时他信念一失,顿时汗水滚滚而落,低声道:“献茶的是是翁残风!他奉命混进去,给他师父赔罪敬茶,罗老那晚喝了许多酒欢喜之下自会”
这一应承,雄狮堂弟子尽皆悲愤叱骂。霹雳门众弟子也嘶吼喝骂,便待上台来厮打。莫复疆连声呼喝,跟虞允文、醉罗汉无惧四下里拦住。
混乱之中,卓南雁却尽数明了:翁残风走投无路,便被南宫参收买至麾下,只需一枚龙涎丹,自可让他言无不从。翁残风进出雄狮堂轻车熟路,旁人自然难以察觉,而罗老那晚大喜之下,得闻自己的大弟子痛改前非,自是欣然饮下那毒茶。他心中狂怒,大喝道:“翁残风那厮在哪里?”南宫参身子簇簇发颤,呻吟道:“在便在”话未说完,台下一道红芒破空飞来,直向卓南雁射到。
红光未到,卓南雁便已闻到一股浓烈的硫磺味道。“霹雳门失窃的雷神珠!”卓南雁暗自一凛,自知身后是虞允文、莫复疆等至交同道,若是自己闪避,便会伤及好友,当下长吸一口真气,大袖飞卷,一招“大风卷水”横挥过去,当头兜住雷神珠。
天衣真气运到极柔,当真虚如浮云、绵如流水,却又韧如蚕丝、粘如稠胶。雷神珠被那千条细丝般的真气缠绕包裹,只贴着他的袖子呼呼疾转,难以炸开。群豪见到如此奇景,均是瞠目惊心,一时全忘了喝彩。
蓦见卓南雁大袖再甩,雷神珠斜飞而出,远远落入玄武湖内。群豪齐松了口气,这才彩声暴起。便在此时,南宫参骤然跃起,横掠数丈,斜刺里蹿入人群。他经脉虽已重伤,却非致命,只是在卓南雁重剑横压之下,才全无挣扎之力。便在卓南雁全力应付雷神珠这会儿,南宫参真气九转,已缓上一口气来,这一急蹿下台,仍是势不可挡。片刻间几个冲上拦阻的霹雳门长老被他随手震翻,狂奔之际,南宫参蓦然见眼前闪来一个熟悉的胖大身影,正是莫愁。
莫愁早就混在人群中瞧热闹,眼见南宫参逃奔,也随众前来拦阻。但见此刻南宫参目射凶光,锦袍带血,势若凶神,莫愁却又一惊:“这厮狗急跳墙,可别跟本公子来个鱼死网破!”正待避开,猛觉胸口一紧,已被南宫参扣住要穴,凌空提起。
卓南雁、莫复疆等人纷纷冲上,见此情形,纷纷凝步喝骂。南宫参眼见四周群豪围得水泄不通,一时心底万念俱灰,将莫愁挡在胸前,仰天狂笑道:“不错!正是老子一掌劈了罗雪亭!狮堂雪冷好大名头,还不是被老夫随手一掌送上了西天”
群豪怒极,纷纷喝骂,只是忌惮江南四大公子之首的莫大少被此人扣住胸口要穴,谁也不敢贸然动手。
想到自己为了重振南宫世家雄风,苦心孤诣筹谋多年,甚至不惜身入龙须,小心隐忍,精心布置,此时却落得经脉重伤、万夫唾骂的下场,南宫参不禁心内酸楚,眼中热泪长流,和着口角血丝潸然滚落。蓦然间狂念大发,他仰天大笑道:“老夫杀了统领江南武林的雄狮堂主,老夫才是当之无愧的归心盟主,我南宫世家才是号令天下的武林魁首”
正自嘶声狂笑,蓦觉腰际一麻,他扭头看时,却见一个身穿白袍的清瘦汉子“嗤嗤”冷笑,正斜身退开,腰间传来一阵奇痒,南宫参已知被此人用喂毒暗器射中,心底狂怒,便待出手抓他。
那清瘦汉子娇叱一声:“死胖子,出手啊!”却是个娇媚女音。南宫参突觉扣住莫愁的手掌竟也麻痒无力,一凛之间,胸口剧痛,已被一把短剑深深刺入。莫愁提防他垂死反击,这一剑直插要害,决不容情。
南宫参惨叫声中,抛了莫愁,身子踉跄摇摆。忽一垂首,却见插入自己胸口的,正是自己的得意利器碧水剑。
原来适才此剑破空飞落,竟被莫愁接到。他喜爱此剑短小秀峻,忙收入怀中,本待少时向龙姐姐献媚,不想未搏佳人欢心,倒先用此剑救了自己性命。群豪见莫愁脱困,本待上前将南宫参乱刃分尸,但见南宫参奄奄一息,面容扭曲,倒谁也不愿出手了。
“这胖子杀了我?”南宫参心底发凉,随即腾起一股难言的酸怒“我南宫参难道最终竟死在这废物混账的叫花子手中?”一念及此,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力,竟挣扎着行到卓南雁身前,嘶声道:“求你求你杀了我!我堂堂南宫堡主,岂能死在这草包手下”
卓南雁看他满身血污,眼中兀自闪着急迫如火的灼灼目光,心底一阵厌恶,默然摇了摇头。南宫参大怒,喊道:“不过让你给我一剑你这厮快来、快来杀我啊”恼怒之下,忽觉胸中一口气断了,愤声长号,一头撞倒在地上,挣了挣,便不动了。
“站住了!”苍黑的暮色之中,忽见那白衣瘦汉又是一声娇叱,凌空跃起,猛地向一个灰袍老者扑去。那老者面容诡异呆板,见那白袍汉子扑来,目射凶光,却不敢抵挡,斜身便往人群中扎去。那白袍汉子手腕一抖,金光闪处,一条金色软鞭矫夭飞出。混乱之中,这一鞭兀自精准无比地向那老者背后射去。
“龙梦婵!”卓南雁眼前一亮,已认出这白衣汉子正是龙梦婵所扮。那老者听得鞭风劲疾,不敢怠慢,回身一掌拍出,掌势雄劲。卓南雁一眼认出这正是残金缺玉拳的“北定中原”蓦地一震,喝道:“他是翁残风!擒住他!”原来适才卓南雁逼审南宫参,易容潜伏的翁残风又惊又畏,忙射出一颗雷神珠。其时群豪都被卓南雁至柔至奇的绝世神功震慑,无暇细辨发珠之人,只有龙梦婵眼力过人,一眼便“咬”住了那形容诡异的灰袍老者。只是其后变故迭出,莫愁又被困兽之斗的南宫参擒住,龙梦婵暗发毒针,助莫愁刺死了南宫参,猛一仰头,忽见隐身在人群中的老者悄然欲退,这才跃出拦阻。
翁残风刚刚避开金鞭,眼见卓南雁飞身自右方跃来,大惊失色,忙横身向左便退。莫愁看出便宜,大笑声中,脚下疾展龙骧步,斜刺里插到,横扫一腿。翁残风被卓南雁吓得肝胆皆裂,让这一腿扫得正着“扑通”栽倒。莫愁大喝一声,凌空跃起,一记肘锤重重顶在他背心,将翁残风击得全身麻痹。这一势干净利落,端的神威凛凛。四下里凑趣的彩声大作:“莫公子好俊的身手!”“莫大状元神兵天降,来得正是时候,佩服佩服!”莫愁横压在翁残风身上,得意洋洋,四处拱手作揖。
一番变故平息,已是夜幕初降。高台四周早燃起火把,熊熊火焰,映得玄武湖畔亮如白昼。
这几阵比武夺帅,虽经得数次大起大落,到底辨明了江南龙须头子,更擒杀了毒害罗雪亭的元凶。虞允文至此才眉头舒展,暗松了口气。
翁残风已被雄狮堂弟子严密看好,此时万事俱备,只剩下最后的盟主归属。本来虞允文和莫复疆等人仍要力推卓南雁,奈何卓南雁犯了倔强脾气,死活便是不肯。虞允文想到适才巨鲸帮等黑道帮派对卓南雁敌意不浅,也心怀隐忧。
辛弃疾眼见几人推脱不定,便上前对虞允文耳语几句,虞允文双目一亮,低笑道:“还是老兄应机善变!”转身走到台中央,高声道“诸位英雄,听我一言。今日比武,龙争虎斗于前,斩妖伏魔于后,当真壮怀激烈,大快人心!咱这归心盟主之位,也已见了分晓!”
群豪听到此处,尽皆息了喧闹,敛声凝神地望着他。虞允文目光横扫全场,朗声道:“此人出身丐帮,胸襟宽广,和气仁厚,多年来更是行侠仗义,咱们适才定下的三般要则,他尽数占了。更难得的,是他还在瑞莲舟会上协助卓少侠力挫金人的龙蛇变奸谋,夺得舟会状元之位”
一说到这里,台下群豪的眼睛已向莫愁望来。莫愁本来挤在台下前沿,跟易了容的龙梦婵挤眉弄眼地窃窃私语,听到这里,也愕然抬头,一时间头脑发涨,只当自己在做白日梦。
不知谁当先喊了一句:“虞军师说得是!莫愁莫公子最是仗义,做这盟主大是要得!”又有人道:“莫愁公子那舟会状元是太子爷亲封的,他不做盟主,谁来做?”起初还只是丐帮和雄狮堂的弟子门人附和,片刻间四下里喊声起伏,呼哨喝彩之声竟是不绝于耳。
只丐帮帮主莫复疆呆坐台侧,哭笑不得,对辛弃疾低声道:“辛军师,这这如何使得?这小子终日嬉皮笑脸,怎地合适做这归心盟主的大位?”辛弃疾淡淡一笑:“使得,万分使得!眼下令郎乃是最为合适之人了,只怕比之南雁老弟,还要合适些。”
“众位英雄,”虞允文却又提气高叫“是谁威震临安,夺下瑞莲舟会的状元?是谁临危不惧,一剑杀了江南龙须的老头子南宫参?是谁手疾眼快,擒住了毒害罗老盟主的元凶?”他问上一声,群豪便高叫一声“是莫愁公子!”虞允文亢声高叫:“便请莫愁公子登坛,继任四海归心盟盟主之职!”
四下里众人轰然叫好,纷纷鼓掌。卓南雁也不由双目发亮:“辛大哥这主意万分高明,能让黑白两道尽数服膺的人物,也只有莫愁这家伙了。”
要知武林中人行走江湖,最重脸面人情,莫愁偏偏最爱四处结交朋友,给人捧场增光。他身为丐帮帮主之子,混出了“江南四公子”之一的大名,跟白道群豪的交情自不必提,便连黑道中下九流的神偷儿“泥鳅”邱两指,他也毫不计较,照旧在一处吃吃喝喝。莫愁的这种吃喝结纳,本来出自天性,毫无机心,不想此时倒显出了八面威风。除了丐帮和雄狮堂弟子争相喝彩之外,巨鲸帮、五湖帮诸多黑道帮派不少跟他有交情的豪客也竭力呐喊鼓噪。一时间彩声喧腾,经久不息。
此时的莫愁却愣磕磕地戳在台下,依旧如在梦中。一旁龙梦婵掐了他一把,低声道:“人家叫你呢,快上去啊!”莫愁才“哎哟”一声,扭头道:“好娘子,你不去吗?”龙梦婵心底一甜,不由娇晕横生,好在脸上早易了容,倒也瞧不出来,只横他一眼,腻声道:“真是呆子,我去做什么?”莫复疆看他在台下跟个瘦汉低声嘀咕,火往上撞,将降龙棒重重一顿,喝道:“还不上来!”瞧在信任盟主的金面上,往日挂在口边的那句“混账小子”便没骂出来。
“老家伙,”莫愁吐了下舌头,低声道“只会跟本少爷吹胡子瞪眼!”想到在佳人跟前如此扬眉吐气,当真万分荣光,胖脸上红光焕发,提气收了下肚腩,这才纵身上台。
群豪见他登坛,凑趣呼喝叫好之声更响。莫愁满脸发光,四下拱手不止。卓南雁在旁看着莫愁呵呵憨笑,心底也自替他高兴,忽一转眼,却见龙梦婵悄立台下,明眸溢彩,紧盯着台上的莫愁,不由暗自觉得奇怪:“莫愁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不但将龙梦婵找到了,更能让她一同赶来效力,当真神通广大!”想到龙梦婵终究芳心有属,心底一阵释然。
这归心盟主位尊任重,若是旁人,多半会推辞不就,但莫大少平生最爱出风头,心底暗道:“这盟主担子虽重,可着实风光,且让本大少先过足瘾头,待得哪日干不下去了,将担子撂给大雁子便是。”便在众人的山呼喝彩声中,就了盟主之位。
依着罗雪亭生前定下的规矩,群豪再行歃血之仪。众人都在一尊大铜缸前刺破手臂,滴血入缸,少时又以银碗盛血,交互相传,各自饮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众家豪杰的热血混同一处,又滚入群豪的喉咙,每人心底都不禁生出一股血脉相连、生死与共的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