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二十五,二十六”整整二十六天!对界明城来说,踏上游历的路程以后,很少有在某个地方停留那么久的记忆了。他记不清上一次的久驻有几天,时间对于旅人来说一向都是弹性的概念。可是这一次,日子似乎凝固在了这间客栈中。
肚子“咕”地叫了声,界明城的手指也完成了在瘪瘪的钱囊中的绝望游荡。短短几个月间,他居然两次囊空如洗。秃头老板谷雨客气地说客栈不缺人手,他索性就住在了这里。似乎是为了表示决心,房费他一次就交足了半年的。然而,接下来的日子他才知道那个决心的代价很高。
雷千叶的晋北法度着实严密,掿大的秋叶城干净得如同一盆清水,匪盗娼赌固然看不见,同时却也不能恢复离军踏破前那个生气勃勃的雪国第一名城的样子。象界明城这样身份不明的外地人,在城中连个苦力的活计都难找到。
他不是没有想过拨动琴弦,这本是他一向以来赖以生存的手段。没有了歌妓青楼的秋叶城现在成了行吟者的天下,几乎每家客栈茶馆都有操着六弦琴的歌者讲述着各种离奇的故事,山城客栈也不乏来来去去的行吟者,三天两头的,厅堂里都会有歌声响起。
但是他对四月许诺,以后他的六弦琴再奏响的第一声是四月没有听完的左歌。四月淡淡的神色和他的决定没有关系:诺言本来是说给自己听的,而且“干枯的心灵唱不出歌来。”重操旧业的念头只是在想象的边缘探了探头,就被深深地埋葬了。
“你的馒头。”四月把盘子轻巧地搁在他桌子上。房费里有两个馒头的早餐,这差不多是界明城近来每天唯一能吃饱的一顿。吃完早餐,他还要到市易司门口去等着,看看能不能碰到一两桩散役的好运气。就算住在客栈里,界明城现在也没有太多的机会接近四月,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维持生计上。不承认也不行,沮丧的感觉正在一点点滋生出来。
刚刚被四月用抹布砸过,界明城甚至没敢抬头看她的脸色“嗯”了一声只是闷头拿那馒头来吃。但是四月没有走开。界明城有些诧异,下意识咀嚼着的嘴忽然停住了,一股鲜香在舌尖迸发出来。馒头里夹着的是牛肝,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了。
“我没要”界明城用力咽下堵在喉头的馒头。
“你挺厉害啊?!一天只吃两个馒头就行。”四月脸上是取笑的神情。
“”界明城看着手中的馒头,忽然一点胃口也没有了:难道自己到了要被四月怜悯的程度么?“嗯,你还不想吃是吧?”四月点点头“有志气!我就知道你挺有志气的”她忽然停了下来。
界明城积攒了许久的恼火,一下子都窜到了额头。他猛地抬起头来,却看见四月抬头望着屋顶,眼睛里依稀有亮亮的东西在转,那股燃烧着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反而转做了满腔的不安和怜惜。
“四月。”他轻声唤,伸手去捉她微微战抖的手,四月躲了开去。
“界明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的激动忽然消失不见,依旧是那幅似笑似嗔的样子“如果你总是想着施予别人,却不能接受别人的施予,这是不成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界明城愕然,他自分是个心思快捷的人,却完全没有明白四月想说什么。四月看着他的脸色,摇摇头,转身去了。
良久,界明城才回过味儿来,一时间身上密密麻麻出了一层冷汗。“施舍么”他说,但是四月这时候已经不在身边。他下意识地咬了口手中的馒头,真是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