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联朝鲜支队接到伏击日军慰安队的任务是那一天中午,密信是交通员从军部带来的。
战斗打响的时候是在黄昏。抗联支队的人马,埋伏在三叉河通往大金沟的山路上。昏黄的落日,一点点在西山逝去,天地间很静,风吹着浮雪在山路上像蛇似的爬着。
郑清明把枪压在屁股下,他袖着手坐在一棵树后,望着西天一点点地暗下去,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听见极远的地方,红狐叫了一声,接着又叫了一声。他一听见红狐的叫声,心里便涌动着一种渴望。此时,他和大队人马伏在树丛里,觉得此时不是在伏击日本人,而是在狩猎红狐,激动中就多少有些紧张。
先有三两颗星星从东边天里跳出来,很快夜幕便笼罩了这方世界,冷不丁的,天空中亮着的星星便数不清了,远远近近的,似燃着的一片灯海。
谢聋子裹了件大衣,偎在雪地上,他侧脸望着天,似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冲郑清明说:“星星都出来了,日本人咋还不来呢,不来拉倒,回去睡觉。”
这时远远地就听见了马达声,接着车灯的光芒刺破黑暗,在夜路上摇晃着。
支队长卜成浩和朱政委分头向两边伏着的队伍跑去,边跑边传达命令:“注意,鬼子来了。”其实不用他们说,人们都看见了那两辆车。车是卡车,车厢用帆布罩住,像隆起的坟丘。车吃力地吼叫着,疲惫地在雪路上挣扎着向前爬行。
郑清明看见了那束车灯。他想到红狐那双犀利的目光,那目光有几分挑战又夹着几分蔑视。他抓过屁股下的枪,手心里竟有几分汗湿。枪响了,是郑清明手里的枪,接着车灯灭了一个,又灭了一个接着枪声就响成一片。
“冲下去——”朱政委在喊。
郑清明没有动,他望着眼前的漆黑,心里有些悲哀。那挑战又蔑视的目光不见了,他想哭。
朝鲜抗联支队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便成功地把两辆慰安车截获了。女人们哭喊着,哆嗦着身子从车上爬下来,人们这才知道,这是一些山外平原上抓来的女人,她们在三叉河镇已经慰问了一次日军,这次来大金沟,是她们的第二站。
卜成浩和朱政委商议的结果是,连夜派人把这些女人送往山外,十几名抗联队员,护送着她们,匆匆地向山外赶去。
女人们在那一瞬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等她们明白过来后,一起号啕大哭。朱政委就说:“别哭,你们不怕招来日本人?”这一句话,果然使她们噤了声,压抑着啜泣着。朱政委说:“救你们的是抗联朝鲜支队,回家后,告诉你们家人,中国人要攥成拳头和日本人斗。”
女人里就有人小声说:“日本人是畜生哩。”得救的女人们,像一群飞出笼子的鸟,在夜色的掩映下,慌忙地向山外跑去。
抗联支队往山里营地赶的时候,才发现队尾多了一个人。朱政委拔出了枪,卜成浩也随着走了过去,待到近前他们才看见那是个女人。女人穿了件日本军用大衣,头发散乱着,低着头,看两个人走来,便立住脚。朱政委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你咋不回家?”
女人不说话,仍垂着头,立在雪地上。
“你没有家?”卜成浩问。
女人开始哭泣,先是小声,后来就放声。
“你咋了,你说话呀?”朱政委说。
女人“扑通”一声跪下了,很生硬地说:“救救我。”朱政委和卜成浩都觉得有些异样,抗联队员们也停下脚,围了过来。有人划燃火柴去看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才发现这女人是日本人。有人就说:“杀了这日本娘儿们。”
日本女人似乎听懂了,手扶着雪地磕头,一边磕一边说:“你们,救救我。”
朱政委说:“带回去吧,有啥事以后再说。”众人便不再喊了,沉默着往回走。
这个女人叫和子,她是第一批来到中国的慰安妇,已经两年了。她来中国之前,并不知道来干什么,日本人只告诉她来做工。她是在和男朋友川雄私逃的路上被抓住的。当时,川雄便被带走了。后来她听说川雄去了中国,她觉得自己应该来中国,她要一边做工,一边寻找自己的男友川雄。川雄是为了救她,杀死纱厂的老板,才和她一起逃出来的。她忘不了川雄。她曾暗自发誓,就是死在中国也要寻到川雄。当她发现到中国并不是做工,而是当妓女时,她逃过,可逃了几次又都被抓回来。日本人让她发疯似的接客,后来凭着她想象,断定川雄来中国是当兵的。她接待的就是这些当兵的,那时,她产生了一个想法,也许说不定哪一天,她会在这些日本兵中发现川雄。那时,她要和川雄一起逃跑,像他们在日本私逃时一样。于是她忍辱负重地留在了兵营。她接待了一个又一个日本兵,可是仍没发现川雄,每到一处营地,她都留意着,可鬼使神差,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会怀孕。当她发现自己怀孕的那一瞬,她想到了死。她觉得没脸再见到川雄。她知道自己孤身一人是逃不出日本兵手掌的。她开始折磨自己,想用折磨的办法,让孩子流产。她有时几天不吃饭,疯了似的让一个又一个日本士兵在身上折腾,可是孩子没有流下来,却毁坏了自己的身体。日本人看着她日渐委顿下来的身体,便把她从慰安队里抽出来,让她到新抓来的中国妇女中充当顾问,让她教会中国女人如何接待日本士兵。
枪响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得救了。中国妇女争抢下车时,她没有下,她躲在车厢里,直到抗联撤走时她才从车上跳下来,随在后面。
当和子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和手势向抗联的人们叙述自己身世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都一起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日本女人。当和子说完了,垂下头,闭上眼睛,等待着人们对她的处罚时,卜贞从人后走出来,来到卜成浩和朱政委面前说:“支队长,政委,留下她吧,她也是个女人。”卜贞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母亲和妹妹惨死的场面。那一天,日本人进村时,她在后山砍柴,村里起火的时候,看见自家房子已经燃着了。母亲和妹妹一丝不挂地躺在院子里,下身流着血,肚子被刺刀挑开了,肠子流了一地。卜贞那时和村里幸存的人一道,跑进了山里,找到了卜成浩领导的游击队。
卜贞抱住和子的肩头冲众人道:“和子她没罪,她和我们没啥两样,我们不收留她,谁收留她?”卜贞不等众人说话,便搀起地上的和子向自己的窝棚里走去。金光柱看着卜贞把和子搀进窝棚,心里一时不知是个什么味。他想冲卜贞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
朱长青带着队伍一下山,便住进了杨家大院柴火房里。以前这一溜平房,装满了杨家大院准备过冬的柞木子。屋里没炕,也不开窗,只有门。
北泽豪的本意并不想让朱长青住在这里,而是想让朱长青住在屯子里。朱长青似乎看出了北泽豪的企图,他拒绝了北泽豪的意愿,而是命人在柴火房里留了火炕,开了窗,不由分说便住了进去,朱长青深知,无论如何不能让手下的弟兄们分开,日本人招他来,不是看上他朱长青,而是看中了他手下一百多号的人马。北泽豪不想树太多的敌人,北泽豪是想把他这些人牢牢地抓在手里,服务于他北泽豪。
朱长青当上了大金沟保安团的团长,自然是北泽豪封的。
朱长青下山没几天,他便找到了北泽豪,北泽豪正在和潘翻译官下棋,朱长青就冲瞅着他的北泽豪说:“长官,弟兄们的饷该发了。”
北泽豪一时似乎没听明白朱长青说话的内容,他一只眼睛看着棋盘,一只眼睛盯着朱长青。
潘翻译官也愣了一下,他用劲地瞅了眼朱长青,只瞅了一眼,待明白了朱长青的意思,他很快用日语复述了一遍。
北泽豪其实早就听懂了,他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过后,北泽豪笑了,他指着一把椅子让朱长青坐,朱长青没坐又说:“你答应过,给我们发饷。弟兄们家都有老小。”
北泽豪从棋盘旁抓过一个铜烟袋锅,又在烟口袋里拧了锅烟,他做这些很熟练,就像一个中国老人,用了一辈子烟袋那么熟练自然。北泽豪自从来到东北,便对东北的烟袋感上了兴趣,锅子里装满烟端在手上“咝”一口“咝”一口,那一招一式,很值得品味。来到大金沟后,他让杨雨田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烟袋,没事的时候,他也“咝”一口,品味着烟雾,通过烟杆到嘴里,那缕苦辣让他产生很多想法。
此时,北泽豪把烟袋举起来,递给朱长青。朱长青瞥了眼烟袋,没有接。
北泽豪僵了一下,但马上微笑着说:“你们中国人不是说烟酒不分家吗?”
朱长青冲北泽豪躬了一下身说:“长官,我只替弟兄们来领饷。”
北泽豪用火柴点上烟“咝”一口,他透过烟雾很快地看了一眼朱长青,也看了眼潘翻译官,又“咝”了口烟后说:“朱团长放心,你回去等便是,饷当然要给。”
朱长青又躬了躬身子,退了出去。
潘翻译官在北泽豪和朱长青说话的时候,他除瞅了眼朱长青外,很快便把目光移到那盘没下完的棋上,似乎一直在琢磨下一步该怎么走。朱长青走后,北泽豪“咝咝”地又连着吸了两口烟,才挪回目光。他抓过自己的马跳过了楚河汉界。
潘翻译官抬起头冲北泽豪笑了一下说∶“太君,这步棋应该我走。”
“噢。”北泽豪说完撤回自己走出的马。
军饷是第二天日本司务官带人送来的。军饷是银元,装在一个木头箱子里,白花花的一片。朱长青让王五给众人发饷,他看着弟兄们一个个接了银元从他身旁走过去。
王五一边发饷一边冲他说:“这日本人还真不赖。”
朱长青说:“王五你闭嘴。”
王五就闭嘴了。
饷依次地发完了,箱子里还剩了一些。王五指箱子里还剩下的那些银元冲朱长青说:“团座,这些是日本人给你的。”
朱长青挥了下手说:“都发掉,我不要。”
王五说:“这——”
朱长青说:“发掉。”
王五又把剩下的银元发掉。
日本慰安妇第一次来到大金沟时,潘翻译官带着个日本女人来到朱长青房间,潘翻译官不多话,只说了句:“这是太君送给你的。”说完又使劲地看了一眼朱长青就走。朱长青打量着那个日本妓女,是个很年轻的女子,脸上有着一层很浓重的忧郁,目光迟滞地望着朱长青。这女人说不上漂亮,也说不上不漂亮,在炕的角落里缩着身子。她一句话也不说,她已经把目光从朱长青身上移开,阴郁地望着窗外,窗外落着稀稀疏疏的雪,雪花在三三两两的飘落。
保安团的人,听说来了个日本妓女,围在窗前,围在门旁,新鲜地看。王五挤到朱长青面前说:“弟兄们就想看一看,看看日本女人啥样。”
朱长青说:“把她领走。”
王五张大嘴巴说道:“这是日本人给你的,当官的才有,没有兵的事。”
朱长青就说:“送给弟兄们了。”
弟兄们听了,窗外门里一起“嗷嗷”叫。
这个日本军妓,是第二天早晨被人抬着离开保安团的。众人一脸不舍地看着把日本妓女抬走。
朱长青站在门前,背着手冲弟兄们说:“以后,你们谁敢再碰中国女人一指头,别说我姓朱的不客气。”
众人先是惊骇,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人咬着牙说:“对,要整就整日本娘儿们。”
朱长青住进杨家大院,杨雨田来看了一次朱长青。朱长青拱着手冲杨雨田说:“现在只能借你房子住了。”杨雨田没料到朱长青会这么说,他来之前,一直以为朱长青会记恨他,现在杨宗不在了,他不能得罪朱长青,他知道朱长青这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杨雨田听朱长青这么说忙拱了手道:“贤弟快别这样说,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当团长,我当保长,不都给日本人干事嘛。”
朱长青又笑了一下。
杨雨田又说:“你和杨宗的事真和我不相关,你们那是东北团内部的事,杨宗其实也是听人指挥的。”
朱长青又笑了一下。
杨雨田见朱长青似乎并没把那事记挂在心上,便有些高兴,他亲切地用手拍了朱长青的肩膀说:“贤弟,以后在这住着有啥事你尽管说,咱们是一家人咧。”
朱长青这次没笑,很认真地看着杨雨田。
下士川雄盼望着卡车送来慰安妇,又惧怕见到她们。
慰安妇送来了,享受这些女人的是军官,而不是他,像他这样的士兵没有权利享受日本女人。每次两辆带篷的卡车送来慰安妇,那便是军官们的节日,于是,有更多的日本兵去警戒,守卫着日本军官无忌地发泄。
川雄站在哨位上,他第一次就被车上走下的那个少女吸引住了,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脸色苍白而又忧郁;目光黯淡散乱,少女很麻木地从车上走下来。川雄一看见这个少女,他便心跳如鼓,这少女非常像他的女朋友和子。那一刻,他几乎认定眼前这个少女就是和子。可当他走上前去,正碰上少女转身,她的目光和他的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川雄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和子从来不用这种目光望他,和子有着一双清澈而又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会说许多话,只有他能读懂的话。这个穿和服长得像和子的少女没有这样的眼睛,她的眼睛里装满了麻木和哀愁。虽然她不是和子,可她仍在牵动他的心。他不知道此时的和子在干什么,和子是不是也在想着他这个像和子的少女,让川雄想到了广岛的家乡和女友和子。
天亮了,女人们坐上卡车又要走了,川雄知道她们还要赶到其他连队去。卡车停在院子里,川雄和很多日本兵都围过去,用目光为这些女人送行。川雄望着这些穿和服的女人,一下子觉得和家乡亲近了许多。川雄和这些日本士兵一起默默地送这些表情麻木的日本女人被车拉走。川雄一直注意着那个像和子的少女,他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少女来到卡车旁,一双纤细的手搭在了车帮上,少女爬上了卡车这一切无不牵动川雄的心。有一次,少女在登车时,脚下一软,跌坐在雪地上,他清晰地听见少女叫了一声,这时他看见了少女那双慌乱无助的月光。少女想站起来,可努力几次也没站起来。川雄想也没想便走过去,他扶起了少女,他嗅到了少女身上一股陌生的气味,那气味让他想到和子身上的气味,他心颤抖了几下。负责指挥这些女人上车的是个斜眼少佐,少佐走过来,望着他,斜眼里流出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少佐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只轻轻一下,川雄不知道少佐要干什么。少佐这时突然抽了他一个耳光,他摇晃了一下,耳畔鸣响着。他扶着少女的手松开了,鼻子里流出黏腻腻的东西。斜眼少佐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提起少女的腕子,少女哀叫一声,便被少佐重重地扔到了车上,回过头,斜眼少佐盯着他道:“你也想女人?”
川雄立在那儿,任血水从鼻子里流着,他没听见少佐在说什么,他的耳畔仍轰鸣一片。少女已经被两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女人扶好,坐上了车。少女泪流满面,一直在望着车下的他。他也呆呆地望着那少女,脑子里满是和子的影子,直到卡车远去。
斜眼少佐自从打了他一个耳光以后,似乎一下子对他亲近起来。每次遇到川雄,便把他叫过去,捏捏这,摸摸那,然后斜眼少佐就笑一笑,再伸出露着青筋的手,拍一拍他的脸。川雄感到少佐的手很凉,他浑身暴满了鸡皮疙瘩。那一天晚上,川雄刚交过岗,扛着枪往回走,突然他看见了少佐,少佐披着大衣站在暗影里,似乎已经很长时间了。少佐用发颤的声音,说了声:“你来。”便自顾在前面走了。他不知道少佐叫他干什么,但他又不敢违拗,便随着少佐往前走。少佐住在杨家大院的上房里,来到少佐房间的时候,少佐脱掉大衣,回身望着他,少佐的房间里很热,不仅有火炕,还有夹墙,夹墙里走烟,墙也是热的。他不解地望着少佐。少佐笑一笑,从一个酒瓶子里倒了一杯酒,酒是红的,像血。少佐把酒递给他,他不敢去接,少佐说:“喝。”他又不敢不喝,就伸手接了,颤抖地把那杯像血似的酒喝下去。少佐就笑了,然后又伸出手来摸他的脸。川雄一直哆嗦着身子。房间里点了两盏油灯,很亮,少佐走过去,先吹灭一盏。然后指着川雄说:“脱衣服。”川雄就糊涂了,他不敢脱,又不敢不脱,僵在那里,愣着。少佐似乎生气了,压低声音又说了句:“快脱。”说完少佐走到门旁,把门插牢,回转过身,看着他一件件地往下脱衣服;少佐颤抖着身子,像喝醉了酒。他迫不及待地走过来,帮着川雄往下脱衣服,少佐的手触到川雄的身上时,他才发现少佐的手热得炙人。川雄脱得光光的,立在那儿,拼命地哆嗦着身子,少佐弯着腰把川雄拦腰抱起来,放到炕上,又伸手拉过被盖在川雄的身上,少佐这时才回身吹熄那最后一盏灯,然后很快地脱衣服。川雄这一刻仍不明白少佐要干什么,少佐很快地脱光衣服,也钻进了被子那一刻,川雄只感到恐惧恶心。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喊着:“我要杀了少佐,杀死他”他拼命地哆嗦着
北泽豪命令少佐负责慰安妇的一切事务。少佐似乎很热爱北泽豪授予他的这项使命,他总是忠于职守把每名慰安女人分发给军官,自己从来不留女人。他似乎对女人充满了仇恨和不满,每次敞篷车来,他都迫不及待地把女人们像拉牲口似的从车上拽下来,稍慢一些的,便会遭到他的谩骂,有时他还会照准女人的屁股用力地踢上一脚,以此鞭策女人们动作快一些。少佐每次都要留下一名年轻漂亮的,送给大佐北泽豪,北泽豪又命他把这女人送给保安团长朱长青。少佐不解,心里却恨恨地说:“他一个中国人算什么东西,还配享受日本女人”北泽豪似乎看透了少佐的心思,挥着手说:“你要服从命令。”少佐便立正,转身,带着女人从少佐房门里走出来,叫过司务官,让司务官把女人给朱长青送过去。
川雄盼着卡车来,又害怕卡车来。卡车来了,他就能看见那个像和子一样的少女了,他便会想到和子,回忆起许多温馨而又美丽的日子。他每次回忆和和子在一起的时光,就像回了一次故乡,想起故乡,他便更思念和子了。他望着大金沟这里的雪山雪岭,想象着故乡的风雪,和子一定奔走在风雪中在寻找自己吧。他和和子在石洞里被抓住,他自己也不知要被带到哪里去,从此,他就没有了和子的消息。他真的太思念和子了,恨不能生翅飞回故乡,看一看故乡,看一看和子,他放心不下和子。
他怕看见少女被军官带走,军官带走少女,他从少女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恐惧,这种恐惧一直传到他的心里。斜眼少佐每次叫他,他也是这种恐惧,但他又无法违拗少佐的意志。他只能忍受着,他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要杀死斜眼少佐的誓言,誓言终归是誓言,少佐每次叫他,他又不得不服从。他相信少女心里也会有他这种誓言。
少女坐上卡车走了,川雄的心也随着飘走了,飘到了遥远的故乡,飘到了和子身旁。
两个日本哨兵强xx大金沟的女人,发生在那天中午。看军火的哨兵,看到了砍柴下山的少妇,他们很轻松地把少妇按倒在雪地上,强xx了。受了污辱的女人,哭号着逃向屯子。女人的哭号声惊动了大金沟的村民,不知发生了什么稀罕事,聚到街头,看到受污的女人披散着头发,迈动着一双冻得苍白的裸腿往家跑去,女人含混不清地咒骂着:“畜生啊,畜生啊。”
好久,村人们才似乎明白过来,纷纷掉回头,关闭了自家院门。
这起事件,就像一发信号弹,点亮了日本人畜生样的野心,日本人强xx女人似乎不避讳什么,有时在街心,有时也在炕上,散居在屯子里的日本兵,有的就和屯人南北炕住着,中间并没有什么遮拦,于是日本人的强xx行为一次又一次地得逞。一时间,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大金沟冷不丁说不准什么方向,就会传来女人的喊叫声,夹杂着男人压低的咒骂声,猫咬狗叫自不必说。
向北泽豪报告这些强xx案的是潘翻译官,潘翻译官那天从外面走回来,脸一直阴沉着。潘翻译官见到北泽豪时,北泽豪正一手握烟袋,一手摆弄棋盘上的棋子。他似乎在谛听着欣赏着由人、狗、猫的叫喊组成的音乐。
潘翻译官说:“太君,士兵在强xx女人。”
“噢。”北泽豪说。
“这样恐怕要败坏军纪。”
潘翻译官盯着北泽豪握烟袋的手。
“噢。”北泽豪又说。
“日本军人是不可战胜的,这样下去会不会涣散军心?”潘翻译官更进一步地说。
北泽豪这时抬起头,看了一眼潘翻译官“咝咝”吸了两口烟道:“我作为日本人,谢谢你一个中国人的好意。”说到这时,北泽豪还给潘翻译官鞠了个躬,但很快又说“潘君,你错了,日本帝国要在中国生根开花,只有这样,帝国军队才会士气大振,你不懂日本帝国的心思。”北泽豪说完这话,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潘翻译官僵直地站在那里。
三甫知良早晨出完军操,他想到了干娘和草草,他觉得自己一刻不在,她们就会出事。三甫离干娘家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是士兵和女人的厮打声。他快步向前跑着,他跌了一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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