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元康踱到了三道城。他拎着供佛后的膳食,到了继母花庆院田原夫人的居处,想和继母说说话。席上有两个侍女伺候,其中一个就是常到本城为元康浆洗的可祢。
“大人,一个人生活大概很不方便吧。加果有中意的,您可以挑一个去。”
花庆院夫人待两个侍女下去准备膳食后,淡淡地劝道。虽然她只有三十多岁,但十多年的寡妇生涯恐可以磨灭一个女人的羞耻心了。她娘家户田家因将本该送到骏府去的元康出卖给了尾张,被骏府灭掉了。从那以后,她没有了前程,也没有了方向,单待在冈崎城的一隅,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变化无常的世界。
“年轻时代是短暂的。过于节制,对身体也没有好处。总之,您挑个喜欢的带走吧。”她恐并不知道户田家出卖了元康,只想尽己所能劝说元康,希望和他和睦相处——那种孤独感,可以从她的言谈举止中深切地感受到。
要是平时,元康说不定会勃然大怒,但那晚他却问道:“母亲,女人到底是怎样的?如果男人不在身边,她会很痛苦吗?”
“这,”花庆院的表情有些茫然,她淡淡地答道:“我觉得她们可能会发狂比鸟儿想交配、比猫儿思春更难控制。刚才那两个侍女,如果老是不让她们接触男人,定会做出不贞之事。”
“是吗?”
“似乎可祢更合您的口味,她总是说喜欢您。”
就在这时,可祢端着膳食上来,将食物放在花庆院夫人面前。
“可祢,你喜欢大人吗?”
“啊?”可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惊讶地转向元康。十八九岁的女子。皮肤白皙,身体丰满,如同栀子花的花苞一般,散发着野趣和健康。
“你最喜欢的城主来了,给城主斟酒吧!”
“是。”她一边回答一边斟酒,脸颊已羞得绯红,显然明白了花庆院夫人话中的意味。
“我现在正央求城主呢。你既热爱城主,希望你能得到城主的宠幸。”
“啊。”可祢不禁以袖掩面。另一个侍女阿孝也进来了。元康不经意间看了看,觉得阿孝皮肤更加细腻。
“可祢,夫人刚才已经告诉过我,你真的喜欢我?”
“是是。”
“有多喜欢?女人根本没有必要喜欢我一人,只要是个男人就可以了。”
可祢惊愕地抬起头,哀怨地注视着元康。然后,她慌慌张张站起身去抱酒壶。看着可祢远丢的背影,元康又想起了濑名姬信中的几句:“大人想必已和其他女人同床共枕。对月叹息,我身发狂谁人知?”
若是濑名姬在信中忘记她的不满,只是表现出对元康的担忧,元康无疑不会动摇。但现实正好相反。她固执地认为,元康身边有了其他女人。究竟是何使得她固执己见呢?显然,是因为濑名姬自身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元康禁不住感到一股无名烈火自心底腾起。
花庆院夫人好像已经看透了元康的内心,不断令可祢给元康斟酒。当元康起身如厕时,她令可祢道:“你领城主去。”
“是。”可祢声音清脆,立刻手持蜡烛站了起来。两人转到廊上,月光洒满了隔扇,皎洁明亮,根本无需蜡烛照路。
“可祢,你以前接触过男人吗?”
“没有!”可祢的脸颊变得通红,激动地反驳,频频摇头。
“打开隔扇。今晚月色不错。”
“是。”
“将蜡烛熄灭。外面好像下了雪,一片洁白。”
“城主不怕伤风吗?外面寒气深重。”
“可祢,你转过脸,对着月亮。就这样。真是貌若天仙啊!”可祢顺从地抬头望着月亮,她感到身体本能地颤抖起来。
“枝头的花朵,空中的月亮,还有地上的你。”
“城主,可以了吗?”
“不不,再待一会儿,让我看看。”
“是是。”
元康清楚地看到可祢眼中的光芒,她在渴望着爱抚。她唇边的妩媚和恐惧,使元康胸中的烈火燃烧得越发旺盛。
女人决不都像濑名那样总是欲火焚身。饭尾丰前的妻子吉良夫人坚强能干的外表下,也能让人感受到忍耐和本分。而眼前的可祢,简直顺从得像个奴隶,那么温顺娇弱,仿佛一伸手拥抱住她,她便立刻会化了。
“好了。”元康道“不再开玩笑了,带我去厕所吧。”可祢十分惊讶。她以为元康定会拥抱她。
“可祢。”元康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究竟谁指使你,要把身体献给我的?”听到元康严厉的诘问,可祢的肩膀颤动了一下。
“可祢,我醉了”元康一边安静地走向厕所,一边说“从你望着月亮的苍白脸色可以看出,你还未接触过男人。”
“是。”可祢声音发抖,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已熄灭了的蜡烛。
“你是受人指使前来服侍花庆院夫人的,对不对?”
“是是。”
“还有,你为了能够接近我,故意在花庆院夫人面前说喜欢我?不要害怕,我并不是在责怪你。”
“”“花庆院夫人是个好人,轻易就信了你的话,还特意安排你为我换洗,但你在服侍我时,逐渐真的喜欢上了我。”元康温和地下了结论,可祢嘴唇嚅动着,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内心并无害人之意,所以,你才显得那么可爱但那样一来,你又十分可怜。”
“”“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吗?若我占有了你的身体,痛苦的只能是你,因为要对我保守秘密,你要时刻忍受内心的煎熬。所以,在你将秘密告诉我,让你自己变得快乐之前,我不会碰你。这样做是为了你。”
“城主!”可祢突然扑到元康面前,跪倒在地“我向您坦白。我向您坦白。请原谅!”
“你想说了?”
“指使我的是织田家的武将泷川一益。”
“你的父亲是谁?”
“是家臣阿久津左卫门。”元康悄悄将双手放到可祢肩上。可祢抬头深深地望着元康,洁白的牙齿如同珍珠,天真无邪的内心流露无遗,无论问什么事,她都丝毫不会隐瞒。
“他命令你做什么?”
“监视城主的日常起居,直接报给他。”
“将日常起居直接报给他?”
“是。他说他还不能判断城主的实力和品格,便让我将您的一言一行原原本本报给他”
“哦。”
“他还说,即使城主知道了,城主这种坚忍之人也不会杀我。万一被发现,将一切直言相告并当场谢罪即可。城主,请原谅!还有,请将可祢放在您身边”
元康双手抱肩,深深地皱起屑头。泷川一益为何要指使这个小女子,元康脑中留下了无数的谜团。他忽然将姑娘推开。“你真的认为,我不会杀你吗?不要撒谎。”
“不,我没有撒谎。”可祢的身体瘫倒在元康膝边“他说我不只要做内应,因为城主大概会感到孤独,便让我尽心侍候。”
“谁说的?泷川一益?”
“是。他说城主可能不会让骏府的夫人到冈崎城来。说您早晚要同信长大人携起手来,便让我把您看做主人,尽心侍奉。”
“等等!”元康突然止住可祢。刚才熊熊燃烧的欲火,这时突然被扑灭了。泷川一益究竟是什么人?不,这绝不是一益一人的智慧,肯定是信长在背后操纵。即便如此,他还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这里,这么清楚地听到信长的真实意图。
这可祢的确不只是个奸细。信长与一益正是利用了这个少女的纯情,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少女是他们的新武器。
“可祢,”半晌,元康将手轻轻从可祢肩头挪开,在她身后坐下。“你过来。我已经明白了你的真心。元康喜欢你天真无邪的心灵。”
“是是。”
“你直接告诉泷川一益,说我元康要多可恨有多可恨,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城主!我已经清楚地——”
“你已经说过了?”
可祢挣扎着将双手放在元康胸前。她的情感热烈地燃烧着,头发散发出来的芳香仿佛在颤抖。“城主,父亲给我来了信。”
“说了什么?”
“他说既然您能够令我生起爱慕之情,肯定是个勇猛、体贴而又无可挑剔的大将。泷川一益近期将作为使节从清洲来冈崎城谈结盟之事。父亲也可能同来,所以他让我今后尽心侍奉您”
元康搂着可祢,抬头望着月亮。织田氏派来结盟的使着,那将决定他元康的命运。他内心多么企盼那一天呀。因为妻子被扣押在骏府做人质,元康无法主动派使者去信长处,一直为此而发愁呢。
元康突然弯下腰去,轻轻亲着可祢的耳朵。除了一益,还有一个使者,如今已经躺在他元康的怀中了。“可祢”
“嗯。”“你是个天真的使者。你既然毫无保留地向我坦白,我也会毫不保留地爱怜你。来,站起来,跟我走。”
可祢被元康攥住的小手,如同火焰般热烈地燃烧着,她站起来时,差点摔倒。元康轻轻地扶住可祢摇摇欲坠的身体,温柔地亲着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