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统接过,展开纸团,神情淡漠。
张世杰紧张的看着这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坐朝理政的皇帝,心中颇为忐忑,虽然这纸团里说什么他不能直接看,可是既然是北方来的,他却也能猜个差不多。
好一会,小皇帝终于看完,掀起御案上的灯罩,将纸团丢入,很快,它就变成了灰烬。
“陛下”张世杰欲言又止。
“是海都写给朕的信。”萧统淡淡说道“他自称蒙古大汗,敕封朕为宋国王,世镇江南之地,对他称臣不纳贡,不朝觐不进攻,条件是和他合力,打败忽必烈。”
“岂有此理!”张世杰勃然大怒“海都贼子,和那忽必烈本是一丘之貉,俱为夷狄丑类,居然胆敢对天朝上国出言不逊,臣请提兵十万,横扫西域,直捣海押立,为陛下诛杀此獠。”
要说古人不好,就是这点,凭张世杰的经验,当然知道上面这番话是胡说,目的仅仅是为了向皇帝表示忠贞,可是千百年来,这样毫无意义徒逞口舌的话,却一直是华夏语言体系中不可缺少的,这也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当然,已经渐渐融入宋朝这个时代的萧统,倒也没有兴趣去纠正,他只是淡淡说道:“这倒不必,张枢密之心,朕深知之,当下,我们的主要敌人,还是忽必烈。”
“陛下,那海都贼子那我们该如何回应,请陛下明示。”张世杰依然是一脸的愤慨,不论这愤慨是真的还是装的,反正他本就不白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一个字,谈!”萧统轻轻说道。
“谈?”张世杰声音高了几分“陛下,海都贼子对陛下大加诋毁,言辞不敬,居然狂妄到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我们”
“好了,张枢密”萧统笑道:“你的苦心,朕都知道,不必激朕了。”
“陛下,臣有罪。”张世杰见“小把戏”被看穿,又习惯性的请罪,由于萧统特意賜张世杰可以穿甲胄带佩剑面君,因此张世杰一身响的又要下跪。
萧统自然不能真让他跪下去,因此伸手去扶,只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张世杰的动作。
还好,当萧统的手抓住张世杰的胳膊上,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张世杰的下跪趋势,因而也长舒一口气。
“张枢密,此事务必只有你知,眼下和海都,我们可以谈,什么条件都能谈,但是决定权一定在朕手上,谁也不可擅专。”萧统神色突然变得严肃“眼下还早,这信的出处朕不想知道,也确实不知道,如果有使者什么的,朕不见,除非他有海都的正式授权。”
“微臣遵旨。”张世杰答应的很干脆。
“此外。”萧统沉吟了一下,道:“张枢密,朕可能得委屈你了,如今朕决不能在天下臣民面前失信,因此万一这和海都的谈判的消息走漏,那时候朕只能说尽全力保你了,你可要体谅朕的苦衷啊。”说到这,萧统不由想起了崇祯朝那个倒霉的兵部尚书陈新甲,明明是朱由检让他去何皇太极谈判,结果消息一刻泄露,群情激愤之下,崇祯只好拿陈新甲的人头了事。
虽然在后世,萧统当时对崇祯这档子事表示了极大的鄙视,作为一个皇帝,如果连执行自己命令的臣子都无法保护而去委过于他人,这还算是男人吗?城破之际,崇祯敲钟没有人来,崇祯死时没有一个大臣愿意追随到万岁山,愿意殉国,怕也就是这个原因吧。
可是真正事到临头,才知道皇帝有多么的难,如果现在,一旦有人知道宋朝天子居然和蒙古的叛王勾结,群情汹涌下,恐怕还真只能杀张世杰以谢天下了。
人,总是无奈的,并不因为他是皇帝或是贫民,只是无奈的地方各有不同。
不过张世杰神情却依然很坦然的拱手,道:“为陛下效劳乃是臣的本分,臣必万死不辞。”
萧统听了,心中感到,这样的臣子,在面临皇帝可能抛弃他时,依然能这般忠贞,回头想想在厓山时,自己甚至还悄悄猜忌过他,萧统心中居然隐隐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
想到这里,萧统拍拍张世杰的肩膀,道:“张枢密,在厓山帝舟上的话,朕是认真的,还是让芷嫣姑娘多读点书吧,不一定是女四书,其他的都可以看看。”
这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张世杰大喜之下,跪地谢恩不止,连连表示要拼掉这身血肉,也要帮助皇帝荡平鞑子,永保江山,而萧统自然也是一番温言慰藉。
见和张世杰商量的时候已经不短了,萧统坐下,端起了茶盏,张世杰见状,自然要告退,萧统也勉励了几句,顺便让他把张顺叫来。
张世杰刚刚出去,萧统原本的笑脸马上收了起来,浓浓的小眉毛微微蹙起,神情却甚是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