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那些擦了雪花膏、抹了香水午休的人和那些打牌、看牌来消磨时间的人以及他们的母亲——那个令人讨厌的东西。之后韦达特回来了,手里晃着车钥匙给我们看。
我们一起出了门,上了被太阳晒透了的汽车,走了二百米之后我们在杰伊兰家门前下了车。因为激动而感到难为情的我,当时想说点什么。
“这里好像变化很大啊。”
“是的。”
我们踩着草坪里被摆成一步一块的石头走了过去。一个花匠正冒着炎热在花园里浇水。最后,我们看到了姑娘们,我就随口问了句:
“你们玩扑克么?”
“啊?”
我们下了楼梯。姑娘们优雅地躺在那儿。我想她们看到了我,便想了想:我身上有打牌赢的钱和从伊斯迈特那儿拿的衬衣,穿在泳裤外的刘易斯牛仔裤,裤兜里还有一个月里给那些傻瓜们上课赚的一万四千里拉。之后我就无聊地问道:
“我问你们玩游戏么?”
“什么游戏?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麦廷!”
事实上我认识泽伊奈普。
“你好,泽伊奈普,你好么?”
“我很好。”
“这是法赫伦尼萨,但是可别这么叫,她会生气的。你叫她法法就好了!”
法法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我们握了握手。
“这就是杰伊兰!”
我握了握杰伊兰有力而又轻柔的手。我想看看其他的地方。我想我可能会一下子坠入情网,但这是个荒唐幼稚的想法。我看了看大海,想相信自己很冷静,也没有无所适从,我也想让自己有这样的表现。其他人把我晾在一边开始聊了起来。
“滑水也很难。”
“我要是能在水上站起来就好了!”
“但是至少不像滑雪那样危险。”
“泳衣一定要紧身。”
“人的胳膊会疼。”
“菲克雷特来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我有点心烦了,换了只脚,咳嗽了几下。
“坐下来呀你!”韦达特说道。
我相信自己看上去是一脸的深思。
“坐呀你!”杰伊兰说道。
我看了看杰伊兰,她很漂亮。是的!我又想到了我可能会爱上她,一会儿我坚信了自己的这一想法。
“那边有一把躺椅。”杰伊兰扬了扬鼻头示意给我看。
我朝躺椅走过去的时候看到,混凝土造的房子的底层,门敞开着,里面的家具让人感到恐怖——美国电影里有钱但不幸福的夫妇手中拿着威士忌酒杯叫着争吵婚姻问题的时候就是坐在这样的家具中间。从那间房子里散发出的家具的、富裕的和豪华的气味好像在对我说,这儿有你什么事,但是我想了想,也很安慰:我比这里所有的人都聪明!我又看了看在花园里浇水的花匠,拿过了躺椅,走了回来,毫不费力地打开躺椅,坐在了他们的身边,边想着是不是已经陷入了爱情,边愣愣地听着他们聊天。
法法,说着“我们班非常可笑”之类的话,由于她的同学杰伊兰不停地让她讲讲这个,讲讲那个,因而在她讲完这些趣事的时候,我就像是已经在太阳底下被烤熟了一样,更糟糕的是,我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后来,因为我也不想自己被认为是不懂玩笑的野蛮家伙,所以我也决定讲一些这类愚蠢的趣事,我详细地给他们讲了我们在学校是如何从校长的办公室里偷到考试卷子的,但是我没告诉他们我们把题卖给那些愚蠢的富家子弟赚了多少钱,因为每个人都会产生误解的,因为我没有一个有钱的老爸会在我生日的时候或是在其他一个不重要的日子里把我手腕上的这块欧米茄手表作为礼物送给我,我不得不做这样的小事情,而他们的父亲虽然从早到晚都在做这样的事情,但在他们看来却是丑陋的。这时,我们听到了吓人的吵闹声,驶来了一艘摩托艇。他们都转过头去看,而我知道,这是菲克雷特来了。他飞速驰来,就像是要撞上码头似的,突然溅起了大片水洼后就停下了。他费劲地从船舱里跳上了岸。
“你们好么,伙计们!”他说着看了我一眼。
“我来介绍一下,”韦达特说道。“麦廷,菲克雷特!”
“伙计们,你们喝什么?”杰伊兰问道。
大家都说要可口可乐。
菲克雷特甚至就没有回答,只是撇了撇嘴做了一个手势——这是说“我不顺心”时所做的一个手势。我看了看,没弄明白杰伊兰到底有没有为此而烦恼。但是我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多年以来我一直都知道你们的这种菲克雷特式的把戏——摆出一副很有个性的样子。如果你长得难看又笨,那你就至少得有个性,要有一艘音速般快的快艇和比它更快的小汽车,这样女孩们才会看看你的脸。杰伊兰拿来了饮料。他们端着杯子,坐着聊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们听音乐么?”
“晚上我们去哪儿?”
“你曾说过你那儿有猫王的专辑。”
“有过。猫王的精选在哪儿?”
“我不知道。”
“真没劲。”
“我们干点什么呢?”
之后他们好像因为聊天和炎炎烈日而感到有些疲惫,就都不说话了,而后又开始聊天,而后又是沉默,又聊天又沉默,这期间,从一个看不见的喇叭里传来了美妙的乐曲,我想我应该说点什么了。
“这音乐太普通了,电梯音乐!”我说道“在美国,这样的音乐只有长时间坐电梯时才会听。”
“长时间坐电梯吗?”
你问,是的,你,杰伊兰,这一来我就谈了起来,我偷偷地观察着你是怎么听我说话的,或装作不在偷偷地观察似的,因为,是的,我大概相信自己从现在起就已经爱上了你,我有点害羞,但是我的确对你——杰伊兰说了,讲了。我说,这个电梯旅途在纽约人的生活中有很重要的地位,帝国大厦从地下五十英尺到一百零二层,从这里可以看到方圆五十英里内的全景,但是我没说我还没有去过纽约,还没有欣赏过那里的风景,但是我又说,根据我们在学校时读的一九五七年版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这个城市的人口有七百八十九万一千九百五十七人,一九四零年时该城市的人口就有七百四十五万四千九百九十五人了。
“哟,”法法说道“跟个书呆子似的全背下来了!”
她说,而当你也对她笑的时候,杰伊兰,为了证明我不是那种为了背给你们听而花死力气去记的人,也为了展示我的聪明程度,我解释说,譬如我可以一下子就计算出任意两个两位数的积。
“是的,”韦达特说道。“这家伙有个非常奇特的脑袋,整个学校都知道!”
“十七乘以四十九等于多少?”杰伊兰问道。
我说:“833!”
“七十乘以十四?”
“980!”
“怎么知道正确的答案是多少?”杰伊兰说道。
我很兴奋,但只是笑了笑而已。
“我去拿纸笔好么?”她说道。
你——杰伊兰,忍受不了我那烦人的微笑,当时就从地上跳了起来,跑进那个令人恐惧的家具堆里,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张印着瑞士宾馆标题的纸和一支镀银的钢笔,赌着气回来了。
“33x27=?”“891”“17x27=?”“459”“81x79=?”“6399!”“17x19=?”“323!”“不对,373!”“杰伊兰请你乘一遍!”“好吧,323!”“99x99=?”“这个最简单了:9801!”
你在生气,杰伊兰,你气得就像是在恨我了。
“你的确像个书呆子一样背下来了!”
我只是笑笑,我想,那些相当低俗的书里说所有的爱情都是从厌恶开始的,这样说或许是正确的。
之后,杰伊兰乘着菲克雷特的快艇玩了滑水,而我则陷入了沉思,想着怎么来进行这场竞争,或许我很快就明白,今后,午夜之前,我都会想着这些个想法,因为,该死的,我想我已经相信自己陷入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