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里流出的物质,我预感到自己将成为一个有很多故事的女人,而故事总是要有代价的。回在1992年的床上我想起这一无数记忆中永远的定格,以及与之相连的所有热情、幻想、饥饿、恐惧。我有些迷惑,三年过去了,我现在在想到底什么才是爱呢?我只知道我不能看不到这个男人,我每天要和他做ài。而我每天要和他做ài到底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他爱我,还是为了高xdx潮?答案很可疑。高xdx潮的真谛是什么呢?今天赛宁对我第二次重复了“你要记住我,就像记住你自己!”这句话。我不知道他重复这句话是因为他的高xdx潮,还是因为我又一次知道了他偷情的事实。
在我唱歌的夜总会只有老天知道每天到底有多少起不道德的交易。有很多来自各个城市和乡村的女孩在这里讨生活,旗是那些穿来穿去的“陪酒小姐”中的一个。她长着一张困惑的脸,她的脸本身就像一个问号。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知道她叫旗,她和我来自同一城市,她来自某所大学,她没有父亲。又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在一起喝酒,在她和我讨论了少女杜拉的故事之后,我们成了朋友。今天她突然打电话给我,她要我去她家,她说她要跟男朋友分手,她说她需要一个观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旗了,我从未听说她有男朋友,我也不知道她在这里有家,以前她总是东住西住的。
以前我不喜欢有自己固定的住处,直到我遇上他,他是个大男孩,但他照顾我,他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在一起昏天黑地地喝酒聊天做ài,他给我恋爱的感觉。
旗给我倒了些艺华士,我看着她细细的小腿,我想旗的腿真好看。
我发现她这里没有任何一样可以搀在一起喝的东西,她说她就爱这样喝。赛宁也喜欢这种喝法,我不喜欢这个牌子,我也不习惯这种喝法,这样喝酒像酒鬼。
小小的旗今天冷冰冰的,她始终不告诉我谁是他的男朋友。
我曾在家翻箱倒柜地为旗找书,我对赛宁说这是个可怜的女孩。赛宁冷冷地说你怎么可以随便说一个人可怜?你对病态的寄予厚爱,其实这很不道德。你只是空虚,你只是想给自己机会。我说你这是什么话?你现在变得怪怪的,以前你也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我只知道她是个需要帮助的人,而我是那个必须去帮助她的人。
我看着旗的家,我很喜欢她房间的摆设,简单、舒适、敏感。我想我是没有看错她,她是很有意思的人。
我们听见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开门进来的是赛宁。
我惨叫一声。
我说旗你觉着这样很好玩吗?
赛宁像个白痴一样站在我们面前,他的厚嘴唇张开着,他的眼神绝对单纯,看不出一点愧疚和紧张。
我说赛宁你跟我回家!
赛宁一声不吭地跟在我后面往外走,我们身后传来了旗冰冷的声音这个男人我比你更爱他!
我转身飞出去一个杯子我说我叫你再爱!
我认为谁都没资格跟我说这句话。
赛宁说你干什么你过分了!
我看着赛宁,我父亲说过这个男人爱我不会超过一年。“百里之外,最美丽的是杨树的眼睛”赛宁的眼睛在我看来就是那种“杨树的眼睛”那双受过很深伤害的眼睛,那双似乎什么都没有的眼睛,那双漂流着月光气息的眼睛,我看着那双时刻令我心动的眼睛,我想现在我还能相信谁?我立刻就成了“阴谋论”者。我不想走了,我要看看还会发生些什么。
旗说赛宁你爱我吗?
旗走到我们面前,她对我说你不要影响他,我今天只要听他的一句真心话。这是赛宁进来以后她第一次看着我。这个小小的旗真是很不善良,但她像是有一种迷幻作用,她让我和赛宁都站在那儿直发愣。
我知道你不会回答的。我不想再见到这些衣服,因为给我这些衣服的男人只是在利用我的感觉。旗开始脱衣服,她把衣服一件件扔到赛宁身上。皮肤的颜色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看见“瘦弱”在她身上突然成为一种与尊严有关的象征,我发现这个小婊子的确很美,以前我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美,现在我认为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伤心的美”
我已把你看透!
旗从柜子里拿出一大堆唱片扔向赛宁。赛宁蹲下来检唱片,他的脸色十分难看,这让我心疼。
你知道吗?我现在对你毫无感觉可言,我要你从我的生活中走开,永远地走开。
赛宁似乎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抱着他的唱片打开门往外走,旗的声音又温柔起来我以为你是对我好的人,我可以为这去做任何事情,我错了,我总是看错人。
我说旗你是看错人了,他已经爱我了,他不可以再爱你。他不可以的,你也不可以这样要求他,我们是真的爱,我们很爱很爱的。
我的眼泪不停地流着,旗的眼泪也不停地流着,她说我真的很抱歉。
抱歉?我对你那么好你却背着我勾引赛宁,现在你说抱歉?
旗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她一字一句地说有一件事你最好搞清楚,是赛宁来我家上我的床,不是我来你们家上你们的床。
这话立刻就把我给说服了,我狼狈地冲出了旗的家,我为这一切感到羞耻。
在大楼底下我看到赛宁蹲在那儿,我想起旗曾经说过有一次她和一个朋友的男朋友做ài,那男人把她做昏了过去,当时我们还讨论了这是不是因为是偷情而特别刺激。我现在可以认为这个男人就是赛宁。想到这里我开始大骂赛宁。
我在马路上乱走,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我一边走一边在为这对狗男女设计种种艳情场面,我的头在不停地摇着,最终连我自己都觉着这样去猜测别人多少有点卑鄙。想到赛宁为别的女孩买衣服买唱片,我就发抖,我发抖的时候总是危险的。我总是在相信也许我一生都无法得到的爱,我为自己感到心寒。
回到家时我看见赛宁坐在家门口,我说怎么了你失魂落魄得连钥匙都丢了?
我发现门已经被打开了我说赛宁你不会连这个家都不敢待了吧?
赛宁把我抱在怀里,他用极小的声音好半天才说出句别离开我。
这种话已经不知有过多少次了,却仍会让我感动。
他拖得我一动也动不了。
你放开我,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赛宁蹲在我面前。当我开始抚摸他的头发,他说听到你回来的脚步声就立刻想要你,别拒绝我。
他的器官突然进人我身体的那一刻,我再次知道我就是不能没有这个男人。除了这一点,这个世界我完全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这么着我开始哭起来。我说别抛弃我,我什么也没有,我只有你。
我们好久没做ài了(我本来以为他把能量都释放到音乐里去了),赛宁是那种永远在做ài时给我“梦的感觉”的男人,他在做ài时有很多种面孔,我们都知道这是我们两个分不开的重要原因。
我们总是这样,吵架了就闪电般进入爱抚,好像吵架特别能够刺激这个男人对我的欲求,每次吵架后他都可以做出些新花样。在我们肉体的碰撞中,我始终处于被动,我知道他病态,我爱着他的病态和我的病态,我唯一可以确定的纯洁就是听凭我内心的驱使,有时我必须得到他对我的伤害,有时我必须得到求他的机会,带有羞耻感的接触给我带来生命的喜悦,仿佛我是为此而活。我一直为此羞耻,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人像我们这般做ài。
我无助的身体,我搞不清楚我所谓的高xdx潮是身体上的还是脑子里的,以前我从不会想这种问题,自从旗告诉我她那次在高xdx潮中昏了过去之后,我就不确定我到底有没有过那种叫“高xdx潮”的感受了。这种迷惑挺恐怖的。
有问题的时候,赛宁总想做到做死为止。而我们总是有问题的,这个男人善于不断地打开我的身体,他让我的身体不断走向极限,但却无法让我确定到底什么才是“高xdx潮”我想这是一个大问题,但他从不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我们开始喝酒,我们已经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我边喝酒边说赛宁我们之间有问题。他说对,有问题。我说有什么问题?他说我说不出。这个晚上我们两人抱着瓶酒把中外所有的摇滚英雄都赞扬了一通,他说摇滚就是“没关系”我说摇滚就是“离开”我们谈笑风生,我们还破天荒地讨论了一把关于扩散、蔓延、渗透、膨胀、极致之类的古怪问题。
黎明的时候,我起身收拾东西。赛宁像个影子一样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他坐在我身后的地板上,我看见黎明使他的皮肤更苍白眼睛更明亮。
你还是要走吗?
两年前你和我们的邻居睡觉,那时你让我觉着整个世界都不是我的,但是我没有走,我甚至没有怪你,我反而把你抱得更紧了。没多久我就知道我错了,我应该离开依然后再等你把我找回来的。这次我不会再错了。
赛宁用烟缸往自己的头上砸去,我看见了血。
你别这么幼稚,你今天就是死在我面前我还是要走的。我说过我不相信你一生可以专情,你可以爱别人,或许我也会,问题是你不能骗我,你不能让我像个傻瓜一样。你让我觉着自己很脏,我像是和千千万万的人做了爱,这种感觉我受不了。
赛宁追上我,赛宁拉住我,赛宁靠在门上对我说那你等到我头上的血不流了再走好吗?
对于你自己的生活你是个思考能力比我还差的人,给你这点时间你还是没有办法说服我留下的,我现在甚至怀疑你当初说爱我是否是经过大脑的。
你不能这么说,你不可以这样!
赛宁,你18岁时就做过父亲,你说孩子的妈是大你10岁的婊子,你让你父亲扶养了那孩子一年以后又把他还了回去,因为直下来你不是孩子的父亲。现在你已经24岁了,你的母亲在日本,你的父亲在英国,你一个人在中国,我不是你的亲人,你是我可以选择的,只有你自己才能为自己负责了,你必须得学会付出代价,这话是我爸教我的。回我住到了三毛家,这一次我无法再对自己说“这不是他的错”我像是屋顶上那只一动不动的鸟,我的自信心降低到最低点。三毛说我的问题是爱赛宁爱得忘记了自己,他说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不可爱的,他说爱是需要去学习的。
他还教了我一些办法,他说你们女孩总是在抱怨男人对你们不好,却没想过利用自己的优势去抓住男人的弱点。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说爱不是一种技术,那很不人性。我开始天天买酒喝,我很容易吐,三毛说我是个不快乐的傻姑娘。
赛宁被允许每星期天晚上来看我,每次我们都会做ài,每次他都会带礼物给我,有时还带来一些他想我时写的诗歌。赛宁对事物的感受神秘而富有创意,但他没有受过正规的中文教育,他写的诗歌常常是错字连篇,通常只有我能看懂。在这些想我的诗歌里他极力表达了对我的不可割舍,并且一会儿把我说成“像牛奶一样美好的女人”一会儿又把我说成是“一块有毒的饼干”
我问过赛宁你爱旗吗?他说爱。我说那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他说他这一生不能和我没关系、然后他就哭。
现在他成了个除了哭就什么也不会的人了,做ài的时候他的表现也很差。他把我的脑子搞得很累,我担心过去的好日子永远不会再来了。我经常会因此而发抖,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叫爱了,我只知道如果把他从我的生活里抽离出去的话,我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我找到了旗。我告诉她我永远无法原谅她给我带来的伤害,我希望她从我和赛宁的视线范围永远消失。我说赛宁是爱你的,但他永远不会离开我,你愿意和这样一个男人相爱吗?旗说你和赛宁是用钱堆出来的两个人,你们的生活是傲慢的、苍白的、虚弱的,你们是闭着眼睛生活的,我可怜你们。说完她就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接下来,我选择了一个月黑风高的星期天晚上切腕“自杀”三毛去歌厅上班了,我知道赛宁几点从多比(赛宁是他的家庭教师)那儿出来,我提前40分钟走进洗手间。我在镜子里看自己,镜子里的我很光洁透明,如泣如诉的表情,大有一番孤身复仇的气概。当我手中的刀片朝血管切割下去不停切割时,这一次我干得像真的一样。我的身体到达了一种幸福的时刻,我为自己感动得哭了。打开水龙头,冷的水冲在热的血管上,我坐在浴缸旁晕眩,我不停地对自己说如果他是爱我的就会有第六感如果我是不该死的他就会准时到来。
自杀应该是没有观众的。你不是在自杀,你也不是在证明你有多爱我,你是在向我挑战,你够狠!
这是我醒来以后赛宁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把我从床上拎起来边扯去输液管边说我讨厌透了你的这种鬼把戏!
我们惊动了护士小姐,当她严厉指责赛宁时我又脱口而出这不是他的错!
我们都哭了,赛宁只在我一个人面前哭泣,他的眼泪是我的珍珠,是天空给我的礼物,这眼泪多么迷人!
赛宁一直在医院里守着我,他为我换了一个单人病房,我们两个一人一个耳机听音乐,他在我身边我就可以入睡,尽管我们的沟通进行得很困难,尽管我认为这事还没完。我有时也会对自己说你才22岁,你不可以如此依赖一个男人,你将来还有很多路要走,这样生活对你的成长是不利的。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抗拒不了。
出院那天,我把乐队的所有成员请到一个很大的蛇餐馆,吃饭中途我突然说赛宁我决定了,我要和你分手,我要回上海。
赛宁说不!
我说不分手可以,你不是喜欢和三毛讨论西北男人是怎么打老婆的吗?我要你现在坐在那让我打一个耳光。我指着餐厅中央人最多的地方说出这句我早就想好的话。
赛宁低头在那儿不出声。
三毛说你是那种跌一百个跟头都不会反省的人,你为什么总要搞点事出来?你真是急死我了。
如果他是爱我的,他就可以为我做这件事,这是他自找的。
赛宁“呶’地站起来,大家看到“坏孩子赛宁”搬了张凳子走向餐厅中央,他对着我的脸坐下,还没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我已走上去给了他一个响彻云霄的耳光。
我哭了,所有的委屈一泻千里。
很多人站了起来,赛宁搂着我对大家说没事没事她是我女朋友,他边摆手让大家坐下边说不好意思防碍大家了这是我们的家事。
回到餐桌上,我们就一直看着对方,我们一动不动地看了很久,我听不见周围的一切,我只想看着他,并且看着他看着我,最后我说我们离开一下。
在餐厅的厕所,我把赛宁经常用在我身上的方法首次用在了他身上,我不确定他是否很享受这过程,我想我是疯了。在厕所丑陋的灯光下,我必须把他绑架,让他听我唱歌。我吻他,吻尽这颗潮湿的灵魂,让他生命的大门从此关闭。他是我唯一的男人,现在,他是我的孩子,我要把他从里到外翻转过来,老天,让所有的抚摸化为诅咒,抚摸他的全部,就像无尽的温柔,直到他清楚地对我低语“我爱你到死!”
他的液体留在了我的身体里,我再次找到我自己。
我终于呕吐出去了些什么,我终于平静了点。
我搬回了家,我和赛宁又一次手拉起手奔向无法确定的明天。
我和赛宁的日常生活几年不变,白天睡觉(除了乐队排练),傍晚出去购物,晚上看书喝酒听音乐看电影弹琴唱歌。偶尔会出去演出,偶尔会去外地旅行。我们总是在清晨进人爱抚,清晨是冰冷的,我们喜欢在那冰冷的时刻感受我们两个和这个世界的关系。那种时候透过膝俄的光线,我总是可以看到赛宁的头发飞了起来,我喜欢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就像我的情绪。赛宁几乎每天清晨都要在窗前拉一会儿小提琴,他的吉他是那种鬼魁般的哀痛与尖刻,但他的小提琴是那种绝对的抒情,美得让我绝望。
我曾经工作过一段日子,赛宁讨厌我在夜总会唱歌,他曾把我的演出服剪成各种奇怪的形状,他总是故意捣乱。在我工作的那段日子,赛宁常常会几天不怎么和我说话,连做ài都是一声不吭的。他长时间地坐在书堆里喝酒。他最喜欢的是英文版的追忆似水年华,他读了好几遍,有段日子像是走到那本书里出不来了。
赛宁也工作过一段时间,他是一个叫多比的“问题男孩”的家庭教师,多比是个香港小男孩,有“校园恐惧症”长期和一个老保姆住在大陆的一幢房子里,赛宁教他数学、英语、小提琴、踢足球。赛宁和多比的相识纯属偶然,他们似乎特别谈得来,我很高兴赛宁能成为他的家庭教师,但我没想到当我相信他是和多比在一起时,他却背着我和旗约会。
“旗事件”之后赛宁就把多比劝回了香港,他说他不想再对多比负责,而且多比也应该和父母住在一起。我和赛宁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
赛宁排练经常缺席,三毛很生气,我看着这两个人分分合合多少次,就像恋爱一样,每一次都刻骨铭心的。
三毛说我们这样生活是不健康的,他说我们的父母这样给我们钱是在让我们慢慢腐蚀。
三毛骂我们的时候我们总是促笑,他拿我们没办法。在音乐上、生活上我们和三毛有很多不同,但他是这个城市里我们唯一的好朋友,我们非常爱他。
我和赛宁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寄生虫生活很不好。我和赛宁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们都酷爱巧克力,我们都来自破碎家庭,我们的童年都极为阴暗,我们的书都念得不好,我们小时候都没什么孩子理我们,我们的哮喘病都差点要了我们的命,我们长大后都不愿过父母给我们安排好的生活,我们都没什么理想,不关心别人的生活,我们都有恋物痹,我们的家长都因为我们小时候吃过很多苦而特别宠爱我们,我们都没有音乐就不能活。
我和赛宁都相信直觉,相信感伤,有表演欲。喜欢自然、平和、自由的生活。别人说我们生活在幻觉中。我们不相信任何传媒,我们害怕失败,拒绝诱惑会让我们焦虑。我们的生活是自娱自乐的,我们不愿走进社会,也不知道该怎样走进社会。
有时候我想我和赛宁的爱情是一种毒素,我们一起躲在柔和的深夜里寂静得绝望,永远不愿醒来。回我们窗外的大街是这个城市最著名的一条街。街上商店通宵营业大酒店一家接着一家。每当夜晚来临街上就会出现成群结队的女人,有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有比我小很多的,有比我大许多的。她们的目光追随着那一辆辆过往的汽车,那些车会为她们而停留。车的款式车牌的字头车主的谈吐都是她们决定去留的关键。
这里的人们把她们叫做“流驾”在这些女人周围聚集了这个城市大部分的乞丐、卖花的小女孩、姑爷仔(那些靠逼迫妓女为生的男人)、毒贩子、烤肉串的。多年来公安部门不断治理这条街,还在这条街上开过公判大会。偶尔会有窗口上装着铁丝网的警车开过,我常常会看到那一撮撮的人伴着女孩子的尖声嘶叫四处奔跑。这条街的斜对面是一家很大的电影院,它们分别属于不同的两个派出所管辖。因此当这条街上出现警察时人们就跑到马路对过的电影院去,当电影院门口出现警察时人们又跑到这条街上。有时开过的只是一辆装冻猪肉的集装箱汽车,但只要一个人做奔跑的动作,所有的人也会跟着跑起来。
他们就这么跑来跑去。我和赛宁就住在这条街的某幢大厦里,我常常站在阳台上观看这一切,这几年这已成为我的一种习惯。
北京出现了很多摇滚乐队,赛宁的乐队决定去北京闯天下。他说别人都不带女朋友,所以你也别去了。
我回上海看我妈,然后从上海去北京见赛宁,我们要一起过我的22岁生日。
赛宁在电话里说他将在我抵达的那天下午去长城参加行为艺术。我说我特意去见你,而你根本不在乎。你思考能力极差,你喜欢自己和自己玩,行为艺术和你这整个的人有什么关系?再说行为艺术到底是什么?他说无论如何他得去,而且从时间上看绝对可以及时到达机场。我说五六点钟北京的路一定会堵。他说他保证可以准时出现在我面前。最后他说他想我。
第二天我在机场等了四个小时。见到赛宁时我已经乱七八糟了。而当我看到和赛宁一起来的那个人是谁时,整个事情就开始失去控制。这个人偷过赛宁的钱,声称自己信佛,他的确懂很多与佛有关的道理,但我认为他是个坏人。并且我认为他对赛宁不好。赛宁是明知道他不好的,却对他比我好。我想一定是他拖赛宁去做什么行为艺术。
我要求去北京最贵的地方吃饭。赛宁带我去了王府,我要了最贵的一种香校。因为我空腹喝酒,所以很快就有了醉的感觉。
那个我讨厌的人一直坐在旁边边吃边聊毫不在乎我的感受。喝了些酒我又开始骂赛宁。
赛宁开始和我吵架。很多人看我们,服务员过来劝架。服务员说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