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没有滴下一滴眼泪。可是这一刹那的伊索蕾,就像是很久以前波里斯在雷米湖畔利用奈武普利温的弯月匕首所看到的影像——一个瘦削脸庞上带着悲伤眼神的少女。她终究无法避免的命运,就是再度丧失掉回到她生命中的珍贵感情。
伊索蕾一走到屋外,荷贝提凯和五六个人正在等着她。荷贝提凯静静地看着她,另一名男子走过来,对伊索蕾说:
大事不好。村外一百多名蛮族佣兵摆好阵势,他们要求立刻把你们交出去。
乡村攻防战
整个村子骚动起来。总共不到三十户的小村子里,可以参加战斗的人数,男女合起来不到五十人。而且对方还是长期熟悉战斗的蛮族佣兵,如果真要跟他们打起来,就等于是自杀。
村民的意见有分歧。在雷米,有半数人是行船,有半数人是靠山吃饭,而这里人民的特性就是独立性强,所以散居在雷米各处的小村庄等于是一个个小社会,向来都是内部非常团结而且讲求义理的。因而,被他们认定是客人的人,是绝对不会交给敌人的;而对于威胁到村庄安全的人,也一向都以牙还牙。但是这一次情况有些不一样。首先,敌方实在非常强大,只要敌方下定决心,整个村子很快就会被消灭掉。而且,所谓的客人与其说是全村的客人,倒比较像是荷贝提凯的客人。
一开始,他们帮助波里斯和伊索蕾,完全是因为过去奈武普利温帮助过他们,而当时波里斯也在场,只是如此而已。不过,在荷贝提凯的强力护说之下,一些人认为应该保护这两个孩子。
他们想看看是否有协商的余地,所以几个人站到围着村庄的防卫栅栏上,大声向对方喊话。果然,带那些佣兵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攻击波里斯和伊索蕾的那两个人,也就是玛丽诺芙和彤达。
他们不知道玛丽诺芙和彤达并不是普通人,看到他们竟然能在一天之间纠集到这么多佣兵,全都呆愣住了;但有一点是他们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根本没有协商的余地。玛丽诺芙气势汹汹地站在最前方,威胁着表示:如果不把昨天那两个年轻人交出来,今晚就会把整个村庄给毁了,而且连小孩子也不会放过。她为了示警,还把在村外活捉到的村民,拉了一个出来,立刻挥舞战斧斩首。之后,她一面晃着那沾血的战斧,说还有三名俘虏,在到晚上之前,她会每两个小时就用不同的方法杀死一个,要村民最好尽快投降。
然后,村里的意见开始对波里斯和伊索蕾大大地不利。
我一直在努力,但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真是的,雷米人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惧怕蛮族人的胆小鬼了?想到我就气。现在到了这种地步,只能想想如何悄悄逃出去。如果你们逃出去了,他们就不会对我们怎么样。我们不会坏到要把受了伤的孩子交给那种残酷的人。
伊索蕾被叫到荷贝提凯的家中,听到这番话之后,不发一语地思考着。她知道荷贝提凯是为了让她安心才这么说的。虽然荷贝提凯以前认识波里斯,但伊索蕾却是这一次才认识。不过,已经威胁到村民生命了,她还对外人这么好,这实在令伊索蕾很诧异。如果在月岛,岛民会为了岛民,即使是比现在还更严重的事,也会坚守保护的立场;但如果是外地人,岛民们根本不会插手去管。伊索蕾很清楚这一点。因为她是在月岛出生的,也遗传到了岛民的残忍与排他的优越感。
但另一方面,月岛岛民的祖先是古代王国的魔法师们,岛民的自我中心,还有唯我独尊的特性,都是从他们的高贵特质里显出来的。被上天捡选而高人一等的人总有自认高贵的特质;但他们也拥有傲慢的自负,不容许那些没被选择到的人被牺牲。
不,我们出去见他们。
你在说什么呀,小姐
伊索蕾摇了摇头,说道:
我们不能丢下你们逃走,而且就算告诉他们说我们逃走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佣兵都是在雇用时就已经给了钱。既然是给了钱才聚集到的佣兵,不用那些佣兵就等于是他们的损失,所以即使我们离开了,他们还是会当作报复践踏村庄。他们虽然残忍,但曾说过不会杀死我们,这我暂且相信是真的。可能是有什么理由吧,总之,他们是要活捉我们回去。虽然他们最终还是会杀害我们,但到时候我们会对付他们的,这是我和波里斯应该去面对的事。
可是波里斯现在他——
我知道。即使受伤了也一样,不管是输还是死,都是我们自己的责任,我不认为他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我们会跟他们打的,打输了就是死。我会尽我的名誉,保护他的。如果他死了,我会替他报仇;但我无法接受因此牺牲掉别人,我想波里斯也无法接受。
荷贝提凯的眼里闪现出奇异的光芒。她对于伊索蕾所说的这番话,有些懂,又有些不懂。她肯定伊索蕾战士般的坚毅性格,但是连自己好友的生命也以客观标准来看待,这种冷漠,她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你说得好。我父亲被库伦族包围时,也这么说过。
突然间,原本蜷缩在床上的男子伊贾喀一面如此说道,一面倏地起身。两名女子都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因为根本就没有想到他在听,而且也没想到他会提出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