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你真是魔鬼,”我对她说。
“一点不错,”她回答我。
休息了几个钟头,她就到高辛去了。第二天早上,一个牧羊小孩给我们送面包来。我们在那里呆了一整天,晚上我们走近高辛,等待卡门的消息,可是音讯全无。天亮时,一个驴夫赶着驴子,上面坐着一个穿着齐齐整整、打着一把小阳伞的妇人,带着一个姑娘,看来是她的使女。加西亚对我们说:
“圣尼古拉斯给我们送两匹驴子和两个女的来了;我倒宁愿要4匹驴子;不过也没有关系,我去把他们弄来!”
他拿了短统枪,躲在树后向那条小径走去。我和赌棍跟在他后面,离他不远。等我们走近了,就一齐跳出来,喝令那个驴夫停下来。那个女人看见我们,非但不害怕——我们的打扮够吓死人的——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啊!你们这些白痴竟然把我当作体面太太!”这个女人原来是卡门,她打扮伪装得那么像,如果她说的是另一种语言,我就认不得她了。她跳下驴子,低声同赌棍和加西亚商量了一阵,然后对我说:
“金丝雀,在你未被吊死以前我们还能够见面的。我现在为着埃及的生意要到直布罗陀去。你不久就可以听到我的消息。”
她给我们指点一处地方可以躲藏几天以后,就和我们分手了。这个女人真是我们这帮人的福星。我们不久就收到她送来给我们的一点钱,更有价值的是,她给了我们一个线索,就是某一天将有两个英国有钱人从直布罗陀经过某一条路到格林纳达去。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他们有的是货真价实的英国金币。加西亚想杀掉他们,赌棍和我加以反对,结果我们只拿了他们的钱和挂表,还有我们非常需要的衬衫。
先生,一个人变坏是不知不觉的。一个漂亮的姑娘迷住您的心窍,为了她您和人打斗,闯了大祸,不得不逃到山里,不由您思考就由一个走私贩子变成了强盗。自从犯下了两个英国有钱人的案子以后,直布罗陀附近已经不是一个妥当的地方,我们就深入到龙达的大山里面去。您跟我谈都过何塞-玛丽亚,对的,就是在那里我跟他认识的。他出外抢劫总带着他的情妇。他的情妇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贤惠,朴素,而且彬彬有礼,从来不说一句粗话,对他忠心耿耿!恰恰相反,他倒反而虐待她。他经常去追求别的姑娘,待她不好,有时又假装吃醋。有一次,他给了她一刀子。您猜怎么着?她反而更加爱他。女人生来就是这样,尤其是安达卢西亚的女人。这个安达卢西亚女人为她臂膀上挨了一刀非常骄傲,好像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似的经常把刀疤显露给人看。此外,何塞-玛丽亚还是一个不讲义气的家伙!我们有一次在一起作买卖,他安排得非常巧妙,把好处由他一个独吞,而把倒霉事和许多麻烦统统留给了我们。不过我还是言归正传吧:我们再也听不到关于卡门的消息。赌棍说:
“我们中间得有一个人到直布罗陀去打听消息;她也许已经安排了一笔交易。我本来可以去,可是直布罗陀熟识我的人太多了。”
独眼龙说:
“我也这样,那儿人人认识我,我跟龙虾们1捣蛋捣过不知多少次,而且我只有一只眼,要化装很难。”
1这是西班牙人给英国兵起的绰号,因为英国兵制服是红色的。——原注。
“那就非我出马不可了?”轮到我说,只要想到我能再见卡门心里就很高兴:“你们说吧,应该怎样办?”
他们对我说:
“你乘船也好,从圣罗克去也好,随你的便吧。到了直布罗陀,你在港口打听一个叫做胖娃娃的卖巧克力的女人,你找到了她,从她的口中就可知道那边的一切。”
我们商定3个人一起到高辛山岭,在那儿把他们两个留下,自己扮做水果商到直布罗陀去。在龙达,一个同伙给我弄了一张护照;在高辛,有人给我弄来一头驴子,我在驴背上装满了甜橙和西瓜,就动身了。到了直布罗陀,我发现人人都很熟识胖娃娃,可是她不是死掉了,就是进了监狱;照我猜想,她的失踪就是我们同卡门的通信中断的原因。我把驴子寄放在一个牲口棚里,带了甜橙进城,装着卖水果,实际是想看看能不能够遇到一个熟人。这里是世界各地坏蛋的汇合之地,这地方简直是巴比伦塔1,因为你在街上走不到10步,就能听到10种言语。我看出许多人是埃及人,可我不敢相信他们;我捉摸他们,他们也在捉摸我。我们彼此明白都是一丘之貉,可是并不知道是否属于同一个帮口。我白白地奔走了两天,既得不到胖娃娃的消息,也得不到卡门的消息,我就想买了一点东西之后,回到我的伙伴们那里去。这时,太阳正要落山,我在街上走着,突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一个窗口叫我:
“卖橙子的!”
1巴比伦塔,出自圣经:巴比伦的居民想造一个通到天上的塔,上帝为了惩罚他们的大胆,使造塔的人各说一种话,互不了解,塔造不成。
我抬起头,看见卡门两手靠着阳台的栏杆,旁边是一个穿红色制服的军官,金色肩章,鬈曲头发,完全是一个富豪的模样。她呢,她也穿得很有气派:肩上披着披肩,头上插着一把金梳子,满身绸缎;而且这个活宝总是那副模样:嘻嘻哈哈,笑个不停。那个英国人用洋泾浜西班牙语叫我上去,说太太想吃橙子。卡门用巴斯克话对我说:
“上来吧,别大惊小怪。”
对于她,的确没有什么好叫我大惊小怪的。我找到了她,心里不知道是快活,还是伤心。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英国仆人,头上扑着粉,把我带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卡门马上用巴斯克语对我说:
“你装作听不懂西班语,也装着不认识我。”
然后,她转过来对英国人说:
“我不是早说了吗?我一眼就能认出一个巴斯克人来;您马上可以听到他们的方言多古怪。他的样子真笨,对吗?简直像在食柜里被抓住的一头猫。”
“而你呢,”我也用巴斯克语说“你的样子,却像一个不要脸的泼妇,我恨不得当着你的情郎的面,在你的脸上划两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