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需要唯唯诺诺的男子来做丈夫,她多的是奴才。她需要一个能够懂得她、知道她心里悲哀寂寞的人来相陪来爱。高阳会喜欢的男子,是与她的父亲一样,有着超越凡俗的智慧,悲悯天下的情怀,他待她,如她不是公主那样普通随意,又无微不至地爱她,哪怕她不是公主也一样宠她。
她要的,这样简单,这样难。
与纨绔子弟房遗爱相比,辩机更像一位天生贵族,流浪在山野间,和大自然同息同眠。他和高阳之间的感情,必定不是偷情纵欲狂欢这么简单。他们都抱着难言的凄恻和庄重,如同修行。
这样的你我,是此生寻觅的彼岸。既许相见,怎能不许我们抵足相爱抵死缠绵?
因为遇上了辩机,高阳变得快乐满足,对房遗爱的态度也宽容温和了许多。为了报答房遗爱的鼎力相助,她经常进宫去为房遗爱求官,并赐予他美貌的宫女作为奖赏补偿。她越发娇媚,越发善解人意,美得使她的父亲都为之惊异,也因此越发宠爱她。
他和她,本可以与世无争安静相爱——不刁蛮,不任性,不胡为,她真的可以因他而成为完整静好的女子。
有了识相的房遗爱的协助和维护,他们的私情本不会轻易暴露。
事情却毁在一件看似无关的盗窃案上。649年冬天,负责治安的官员抓住了一个小偷,在他的住处搜到了一只镶金嵌玉的枕头。审理的官员认出,这是皇宫御用之物。
小偷供认,自己是从弘福寺辩机和尚的住处偷来这只价值连城的玉枕的。
见事蹊跷,官员将事向上反映,随即展开调查,由御史奏闻太宗。高阳辩机事发。
而此时,辩机正在弘福寺跟随东归的玄奘大师学法,助其撰写大唐西域记以及翻译西行取回的经文。他成为全国最年轻的译经大德。
肉身的纠结和灵魂的超拔并行不悖,我们所要求的智慧就是要破解执障,破了色戒也并非不可修心成佛。在晨钟暮鼓之中,辩机依然安静地静水深流。
高阳仰望着虚空,爱人与自己休戚与共,她心里从未这样平静满足——能够不再强求与他的朝朝暮暮,却无比相信他与自己的不可分割。
她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噩耗。辩机被盛怒的君王下令腰斩。
高阳,大唐最刚烈最骄傲的公主,随辩机一起毁灭在铡刀之下。她不能相信父亲如此武断绝情地断绝了她的全部生机。他拒绝听她说话,不许她再进宫。他杀了他,给一个高贵的人肮脏的死法,让他被人议论,被人误解,在铺天盖地的责骂中死去。
她恨他!难道他看不出辩机的殊胜吗?难道他不反省,正是当初他专制的决定才使得她不幸福吗?
他怎么可以,杀了他!杀了他,却叫她苟活下来。他难道不知道,她的魂灵早已随他而去了吗?
是的,他不知道。他只爱他的女儿高阳。而高阳,亦只爱辩机。
她再也没有了千种风情,万般妖娆,连哀乐都泯灭了。只为他去了。
谁能了解他们之间无以言喻的爱呢?是那么干净纯粹。看似惊世骇俗,其实谁都不惊扰。
就这样,都不被允许。
史书中的高阳是个忤逆女子。挑唆丈夫和兄长不和,父死,她入宫奔丧并无戚容,不落泪,后又参与谋反,被告发,赐死时27岁。
可是,我相信她后来的残忍暴戾都情有可原。她的青春,她所有的温存和激情都随那个男人一道被处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