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索发现科隆巴对他的久出不归有点惊慌不安,等见到他以后,才恢复了平时的表情:带着一丝哀愁的宁静。晚饭中间,他们只环绕着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谈话,后来奥索看见他的妹妹神色安静,胆子就大了起来,告诉她他见到了两个强盗,还冒险开了几句玩笑,是嘲笑小姑娘基莉娜在她的叔叔和他那位尊敬的同伴卡斯特里科尼先生的关怀下,能受到怎么样的道德教育和宗教教育。
“布朗多拉奇奥是一个善良老实的人,”科隆巴说“至于卡斯特里科尼,我听人家说是一个不讲道德的人。”
“我相信,”奥索说“他同布朗多拉奇奥半斤八两,彼此相差不多。他们俩都公开向社会宣战。第一桩罪行犯了以后,别的罪行也就接踵而来了。不过,也许他们并不比许多不住在丛林里的人更有罪。”
妹妹的脸上流露出喜悦的光芒。
“是的,”奥索继续说“这些可怜的人有他们自己的荣誉标准。迫使他们过这种生活的,不是卑鄙的贪婪之心,而是冷酷无情的偏见。”
沉默了一会儿。
“哥哥,”科隆巴一边给他倒咖啡一边说“您也许已经知道了,夏尔巴蒂斯特皮埃特丽昨天晚上死了,是害沼泽热病死的。”
“谁是皮埃特丽?”
“他是本村的一个居民,马德莱娜的丈夫,爸爸临死前就是把活页夹交给马德莱娜的。他的未亡人来央求我去守灵,同时唱些挽歌。最好你也一起去。他们同我们是邻居,礼节上少不得要走一趟,在我们这种小地方,这是难免的。”
“让你的守灵见鬼去吧,科隆巴!我不喜欢我的妹妹这样当众出丑。”
“奥索,”科隆巴回答“各人有各人的怀念死者的办法。哭丧歌是我们祖先传下来的办法,我们应该把它视为古老的传统而尊重它。马德莱娜没有唱丧歌的天才,而本村最好的哭丧歌手,菲奥迪斯皮娜老大娘又生了病。必须有人去唱丧歌呀。”
“你以为夏尔巴蒂斯特因为没有人在他的棺材旁边唱几句歪诗他就找不到道路上天堂吗?你要去守灵就去守灵,科隆巴;如果你认为我应该去,我就陪你去。不过你千万不要唱即兴的哭丧歌,在你这样的年龄,这样做不合适,而且
我求求你,妹妹。”
“哥哥,我已经答应人家了。这是本地的风俗,您也知道,而且我给您再说一遍,这儿只有我能即兴唱歌。”
“荒谬的风俗!”
“我这样唱心里也非常难过。因为这样会勾起我的心事,使我想起我家的不幸。明天我一定会因此而病倒,可是不得不这样做。哥哥,准许我吧。您还记得吗,在阿雅克修,您叫我即兴唱支歌来让那位英国小姐取乐,而她是嘲笑我们的古老习俗的。今天难道我不能够即兴为这些可怜人唱些歌吗?
他们会感激我的,而且能减轻他们心中的哀伤。”
“好吧,你爱怎样做就怎样做。我敢打赌你已经创作好了哭丧歌,你不愿意不把它唱出来。”
“不,哥哥,我不能够预先作好。我得坐到死者跟前,心里想着幸存的人。等到眼泪涌上来了,我才把心里想到的唱了出来。”
她这番话说得十分简洁明了,合情合理,不可能怀疑科隆巴小姐有丝毫夸耀自己诗才的想法。奥索软了下来,陪着妹妹到了皮埃特里家。死者放在最大一间房间的一张桌子上,露出脸来。全部的门和窗都打开,桌子四周点着好几根蜡烛。寡妇在死者头部旁边,她的背后是一大群妇女,把屋子的半边都挤满了;另一半边站着男人,都不戴帽子,眼睛盯着死者,保持着最深沉的静默。每一个新到的客人都走到桌子旁边拥抱死者1,向寡妇和儿子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站进应站的圈子里。不过有时也有个别吊唁客打破庄严的静默,向死者说几句话。一位老大娘说:“为什么你要抛下你的好妻子啊?难道她伺候你还不够周到?你还缺些什么?为什么你不再等一个月,你儿媳妇也许会给你添个孙子?”
皮埃特丽的儿子是个高大的青年,他紧握着父亲冰冷的手喊道:“为什么你不是横死2呢?要是横死我们就可以为你报仇了!”
1这种习俗至今仍流行于博科尼亚诺(1840年)。——原注。
2横死,原文是mala摸rte。——原注。
这是奥索刚进门时所听到的头两句话。看见他进来,人群立刻分开,一阵好奇的咕唧声说明众人已经等了好久,哭丧歌女的到来使他们兴奋。科隆巴上前拥抱寡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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