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最后终极的死亡之路,都是孤独的自己。三毛在美国治好了病,简短地休息了一段时日,便回到台北。她决心告别讲坛,只专心做一件事,那就是写作。
她将所有的浮华都关在了门外,只和文字做朋友。她拒绝所有的鲜花,不与任何人交往,不接电话,不看报纸。甚至连吃饭,睡觉,都成了可有可无的事。当我们在那些月明风清的日子,泡一杯香茗,捧书静读的时候,却不知,那个操纵文字人所付出的心血。
也许我们能够看到的,更多的是这位著名作家耀眼的光环。但难以深刻体会,她背后所付出的艰辛。尽管也为三毛传奇的人生际遇感叹不已,可所有的荣辱悲欢,都是别人的烟火。真正疼痛的,只是那个置身于文字中的主角。佛家说,我执是痛苦的根源。而三毛,一直承认自己是一个我执很深的人,无我则不能成文。
三毛的诸多作品,字字句句,点点滴滴,写的都是她自己的经历,情感与故事。她不愿意虚构情节,只觉得用生命写就的文字,真实感人,值得用一生来铭记。这几年时间,她给自己定了大量的写作计划:倾城、谈心、随想等多部作品,都是三毛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
三毛这样透支明天写作,让她原本就柔弱的身体,更加虚弱。她一度丧失记忆,精神恍惚。那一段日子,又赶上母亲和好友杨淑惠均患癌症住院。善变的世事,多舛的命运,给不平静的生活,雪上添霜。一次,三毛去医院探望杨淑惠,走在茫茫人海中,竟忘了归家的路。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已是一九八六年。精神衰弱逼迫三毛放下纸笔,飞往美国疗养。远离人群,每日看鸟从檐角穿飞,看云在窗前漫步,看花静静地开,叶缓缓地落。才明白了,寂寞与宁静,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可惜纷繁的世事,让她不能在寂寞里,闲度余生。
漂泊在外的日子,难免会生出一些情节,发生一些故事。失去荷西的三毛,已是心如止水,她觉得以后的人生,再也不会有爱情发生。倘若求不得真正的安稳,得过且过,也可以活出别样滋味。
这一年,三毛还去了离别两年之久的加纳利岛。来这里,不仅是为了来探看荷西的墓地,也是与这座美丽的海岛诀别。这间关闭了两年的海边小屋,除了落了那么一点尘埃,屋内的摆设,没有丝毫改变。
那个曾经与她一起听海潮,下象棋,看月亮的人,早已是流水落花,天上人间。夜里静下来的时候,三毛还是会忍不住回忆。直到泪流满面,直到朝霞从海边冉冉升起。万物都可以轮回,只有死亡,是永远的寂灭。
远眺大海,想起荷西过往的承诺,此刻薄弱到抵不过一缕清风,半弯明月。他走了,留在三毛心中的暗伤,再也无法恢复。爱情——一个美丽却缥缈,一个温暖又寒冷,耐人追寻,亦值得敬畏的词。在今生有限的岁月里,三毛拥有过,也失去过。
离开吧,与这里的一切诀别。否则,回忆会不依不饶地将她缠绕,否则,她没法给脱胎换骨的自己一个交代。让沉睡的人,永远沉睡。而活着的人,挨过一段漫长的光阴,看尽苍凉,便会垂垂老去。那时候,所有的故事,都留给后人评说。
荷西,生命里最珍爱的人。三毛最后一次亲吻了他的名字,转身离去。她知道,从今以后,牵挂已是多余。她与荷西不会别离太久,有一天终将殊途同归。
别了,拉芭玛岛;别了,加纳利岛;别了,荷西。她变卖了房子,给屋子里所有的宝贝,各自找了新的主人。她离开了波涛汹涌的大西洋,从此彻底忘记这里发生过的悲剧。
再美的开始,都将是冷落收场。她愿化作轻舟,漂泊去了无人烟的彼岸,满足地老去。从此甘心为茧,永不化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