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迟沉的声音还是淡“我自己有分寸。”
章蕴冷冷看他,无声叹息一声,伸手挂断视频,结束了这场并不怎么愉快的交谈。
迟沉收起手机,撑在阳台的围栏去看璀璨霓虹的夜色,凉风扑面,心底无波无澜的,他们母子向来这么生疏,他习惯了。
夜里凉,他咳了几声。
阳台的玻璃门被推开,言檬拿了他的外套进来,踮着脚,轻轻搭在他肩上。迟沉回头,淡淡一笑,说了声谢谢。
言家的楼层高,视野开阔,远远能看见郊外有人在放烟火。言檬趴在阳台上,安静地看着,她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她就这样静静地陪着。
许久,迟沉淡声开口:“他们离婚了。”
言檬侧头愣了一下,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他的父母。
她没说话,继续听他往下说。
“你应该知道吧,我妈以前也是个演员,也曾大红大紫过,她在最红的时候嫁给了我爸,后来有了我。”迟沉嘲讽地笑了一声“可惜没两年,我爸就出轨了。”
迟沉的生父迟峰曾经是个导演,和章蕴因戏结缘,两人迅速坠入爱河,选择闪婚。
在那个港台女星红遍半边天的年代,章蕴作为内地为数不多的小花,却在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选择结婚,说没有影响是假的。
起初的时候感情不错,也有了迟沉,章蕴出演了迟峰导演的几部作品还拿了奖,只是没过多久,迟峰就结识了更年轻的女演员,出轨了。
章蕴是在看到媒体报道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她性格要强,当即要求离婚,因为财务纠纷,两人分得很难看,几乎撕破了脸。
离婚对章蕴的打击很大,她开始酗酒,对迟沉也变得冷淡。章蕴从不否认她还爱着迟峰,也恨透了迟峰,原谅不了他,就选择折磨自己。
可迟峰的日子却越过越逍遥,和年轻的女明星绯闻不断,后来陆陆续续又结了两次婚,第三任妻子也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迟沉是被判给章蕴的,和生父没什么感情,迟峰也似乎忘了有这样一个儿子,多年都不曾联系他。没曾想在他上初二的那年,迟峰酒驾,出了车祸,当场人就没了。
章蕴喝了一整夜的酒,第二天红着眼让迟沉去送迟峰最后一程。迟沉去了,他站在殡仪馆外面远远看着那张黑白照片,只觉得陌生,他可能永远无法把他的面孔和“父亲”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章蕴离婚之后,迟沉就跟着她在剧组间奔波,章蕴总是很忙,他就在片场里默默地看着,有时会有几个演员姐姐下了戏逗他玩,他从小就长得好看。
也是在那个时候,某个剧组需要一个小演员,章蕴就把自己儿子拉了出来。迟沉在剧组长大,对演戏耳濡目染,导演一提点,很快就懂了,渐渐的在童星圈里有了名气。
再后来章蕴就让经纪人给迟沉接戏,给他签公司,把儿子交给了别人,自己退出了演艺圈,去了国外,谈过几次恋爱,最后嫁给了一个浪漫的法国男人,有了另外的家庭,再也没回过国。
大部分时间,迟沉身边只有助理,因为演戏,也没办法像同龄人一样正常去念书,没什么朋友,淡漠的性格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章蕴很少和他联系,只有在他十八岁那年得知他放弃了十拿九稳的电影学院,打算出国学音乐的时候才打电话过来和他大吵了一架。
那次,迟沉没有听她的,他想要寻找他的热爱,不为任何人。
言檬默默听他说完这些,眼角的泪悄然滑落。
她无法想象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他,一路走来有过多少过苦楚,独自面对过多少恶意,又在多少次累到想放弃的时候艰难地爬起来,继续前行着。
他身在染缸中,有过怀疑,有过挣扎,却从不往深渊里掉。
这就是自己喜欢了九年的人啊,温柔善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黑暗,没有人比他更心向光明,任何时候提到他的名字心头就会变得柔软。
迟沉说完这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像放下心中戒备多年的大石头,很高兴,如今终于能有人听他分享这些。
他侧头,言檬已经哭花了脸,他伸出手,微凉的指腹蹭过她的眼角“傻瓜,你哭什么。”
言檬用手背擦拭掉眼泪,吸了吸鼻子,仰头看着他,说:“迟沉,我好开心我能遇到你,不止是镜头下、舞台上的你,而是这样一个真实美好的你。”
远方有烟花绽放,传来轰鸣的巨响,焰火映亮了两人的面庞,漆黑的瞳孔里只有彼此。
迟沉身子慢慢弯下来,喉结滚动,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指腹在她樱红的娇唇边流连,他或许早就想这样做了。
言檬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睫毛轻颤,身子不自觉地僵硬,心跳越来越快,有些惊慌却并被挣扎逃避。
阳台的玻璃门发出一声异响,打断了迟沉越靠越近的呼吸。
言檬回头,面色羞赧,言妈躲在窗帘后面,手里举着擀面杖,见两人看过来,尴尬地笑了笑,解释:“我我刚进来,就是想问问迟沉饺子想吃什么馅儿的。现在没事了,你们继续,继续啊。”
她回身要走,被床脚绊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迟沉挑唇,无奈地笑了一下,松开言檬,手有些失落地插回兜里。少了刚才一鼓作气的势头,再想继续,反而有些不合适了。
言檬低着头,满脸潮红,话也说不好,含糊道:“我我我出去帮一下她。”
推开门,逃了。